叔均冲曲雅摆摆手,两人带上房门,曲雅方才问道:
“不是让你问清楚怎么回事就可以了吗?怎么还把人惹哭了?”
“我就是问了一句,没说别的。”
“你没说,人孩子能哭,说吧,问出些什么没有。”
“……”
曲雅看着柳叔均的模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瞪了柳叔均一眼,柳叔均一向对于曲雅是爱中带着敬畏的。
今见妻子嗔怒,也无可奈何的摆手摇头,坐到了外面的凳子上,他这身子是不耐久站的。
“我这还不是怕她走错了路吗?你说她一个孩子,十七八岁,什么都不懂,哪里知道这背后的弯弯绕绕,我是担心有一天她会落得和我们一样的下场。”
叔均说得急咳嗽了两声,曲雅明白丈夫的心结,手覆上了丈夫握着苍白的手,眼中带情,四目对望,一切尽在不言中。
“好了,我去看看瑶儿,天也晚了,也该饿了,别叫人孩子给饿坏了。”
“嗯。”
柳素颉点点头,目送曲雅离开。
待情绪平静下来后,徐瑶对柳素颉吐露了自己到天津后的种种,辛苦谋生,前途渺茫,这个人从离开家的那一刻就开始思考今后的路该怎么走了。
“先生,学生是个没什么能力的,这个世道女子所能走的路太少了,底层女子所能走的路除了流落风尘或者与人做仆役,没有其他的路。
可这不是我想走的路,当我逃出家的那一刻,我不是为了让自己堕落的。
在未遇见先生之前,我想过我之后的路,读书识字在任何时代都很重要,哪怕没有先生,自学也是行的,尽管那很难。
我原本预想的是买下座宅子,租出去,靠着租费过活。写小说这件事是我早就想走过的路,只是如今整个时代的小说都是半文言文,若没有一定的文言基础,写起来是很难的。
可是先生给了我这个机会,我可以靠着自己手中的笔谋生。我不知道先生为何如此看不起男女情爱的小说,但学生认为这种小说并没有触及到底线。
在学生所生活的时代,依靠着写小说谋生是一条再正常不过的事,这也是学生目前所能想到的唯一一条可以供我走的路。”
徐瑶的心生引起了曲雅的同感,这个时代对于女子的束缚,她是有着切身体验的,所以年轻时她也办过报纸,也想和秋瑾先生她们一样,为着女子的解放而尽一份力。
可是过了这么多年,早已没了年轻时的那份激情,可是今天她在年轻的徐瑶身上看了那个影子。
或许这个时代总有人在奋斗着,想要改变着什么,这是那人已不再是自己。
那份不公,那份无奈,徐瑶觉得这是时代的原因,是因为她曾见过更好的时代,所以在这个时代步步维艰,满心委屈。
柳素颉知道徐瑶的无奈,可他还是有些不明白,出生在传统家族的徐瑶会目不识丁,会将写艳俗小说作为理所当然的谋生手段。
更何况徐瑶口中的“这个时代”和她所生活的时代似乎是两个不同的时代,尽管心存疑惑,但柳素颉什么都没问,只是苦口婆心的劝慰。
“徐瑶,你如今还年轻,许多事情还不懂,□□绝不是你能够碰的,对于世人来说,写狭邪小说的女子和鼓楼筒子的人没有什么两样。
谋生可以有很多手段,但绝不是拿自己的名声去换的。否则得不偿失。你若是真想堂堂正正的活着,就必须抛弃你目前所走的路。
□□之所以为人不耻,便在于它抛弃了文人的风骨,以笔下文字去迎合世人那见不得人的欲望。
爱情固然是美好的,可将爱情作为自己生命的一切便值得赞扬的吗?我们说倡导女性解放,不就是要女性活出自我吗?
更何况世情小说有多少是为了迎合男性而写,低俗轻浮,纵使你笔下的人物是干净的,可你身处其中,又如何能够置身事外。”
柳素颉难得只有苦口婆心的和人讲道理,他素来只会与人讲学,与友人间,也多是探讨学问。
可对于徐瑶,他却难得的给她分析前路,他这一生屡次失节,到如今追悔莫及,看着眼前这个明媚的少女,他是真心希望她能够好好走下去的。
“先生,您的话我明白,这是时代的原因,在任何时代下都会有人为了利益写出令人作呕的东西,但我们不能因为里面存在这样的东西而否定了整个这一类的事物。
在先生看来,这些文字难登大雅之堂,可这些东西本就是给市井小民看的。”
“所以你不会放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