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自爱慕的少年郎忽然向自己举杯敬酒,那双细长桃花眼微微眯起,连日光似乎也碎在了漆黑的眸子里。纵是高傲如昭阳郡主,也不禁呼吸一滞,下颌微抬,强自镇定地冷冷看他。
“只是,孤觉得这‘洗红尘’,虽有‘红尘’,然重点却在一个‘洗’字。”继而他薄唇轻启,露出一个淡笑来,“郡主虽舞技极妙,描绘出了这三千繁华红尘盛景,却少了一分洗尘的意味。因此,有些……略显泥淖。”
...舞技?
他还真把她当成供人打赏的寻常舞女了是不是?!
昭阳郡主一口气别憋在嗓子眼,险些生生气死。
况且,他还说她少了一份“洗尘”的清新脱俗之感,岂不是讽刺她跳的此舞....甚是俗气?!
“...你——”
昭阳郡主登时红了脸,瞪大一双美眸,直直瞪着谢长庚。
一时间,大殿响起窃窃私语声。
南雁来也心里咯噔一声,扭过脸去看谢长庚。
这家伙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得罪这个跋扈郡主,他能有好果子吃吗?
谢长庚却并不回应她的目光,恰恰相反,还甚是悠闲地抿了口酒。
“呵呵,昭阳郡主您先请坐,舞了一炷香,也该舞累了吧。”
谁也没料到的是,此时长孙越却忽然出声,接下了谢长庚的话茬。
说罢,他还颇遗憾地摇了摇头,啧啧道,“几日前本将军回朝大宴,太子妃称病未来,本将军甚是遗憾,就是不知,今日太子妃可否赏个脸,让末将与这一干边关将士们,也能一饱这‘兼具洗尘与染尘’的眼福?”
“……”
南雁来一顿,低脸淡淡道,“大将军谬赞了。本宫虽粗略学过一些民间俗舞,但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今日郡主已有珠玉在前,本宫…自然是比不上郡主的倾城之姿。”
“末将哪里是谬赞。分明就是太子妃娘娘过谦了。”长孙越哂笑一声,肆意地上下打量她,拉长声音道,“那么话说回来,您今天究竟是赏我这个脸呢,还是不赏?”
此言一出,瞬间周围窃笑。
南雁来闻言一僵,手心已是生出一层薄薄冷汗。
虽然这辈子她对谢长庚并无感情,但好歹也算一根绳上的蚂蚱。
这长孙越是当真想要看她跳舞吗?
不是的。
他只是想看太子的笑话罢了。顺便确认一下,这少年是否还是他的掌中傀儡。
眼下少年太子势同傀儡,落魄无力,长孙越手握兵权,万人巴结。而她作为东宫储妃,若是逆反了后者的心意,前者也定会遭到打击报复。
这深宫如暗潮汹涌的深湖,若是她栖身吸附的这叶小舟也彻底倾覆,她绝没好果子吃。
南雁来内心权衡片刻,只得选择暂时低头,满足长孙越这个无礼之求。
南雁来刚欲起立,却忽然被人一把摁住。
一只修长温凉的手,一点点又不容置疑地,将她重又摁回到座位上。
“太子妃风寒未愈,今日不便献舞,大将军的好意,孤代她以酒谢过,如何?”
南雁来微微一怔。
长孙越闻言眼睛一眯,拉长声音道,“哦?太子殿下,本将军知您是好意,若是换作那不知道的旁人,估计还以为是殿下您过于吝啬,金屋藏娇,不肯示人呢。”
...好一个金屋藏娇。
这番话,摆明了就是要太子颜面尽失。
谢长庚握着酒樽的修长手指微微束紧。
南雁来心知,眼下事态难办了。
当初她就是想要极力避免这种局面。
“......”
南雁来轻轻吸了口气,决定起身打破僵局。
舞一曲便舞一曲罢了。
顶多是丢点面子,又不会掉一块肉。
更何况...自从她这一世再次嫁进这火坑一般的东宫,这种局面,她不也早就准备好面对了么?
见她有意起身,长孙越明显面露喜色,挑眉朝她望过来。
她扶着木椅扶手一点点起身,手脚冰凉。
“阿嚏——”
就在这时,忽然响起小孩打喷嚏的声音。
雪团子揉了揉鼻子,瞪着一双乌溜溜大眼,奶里奶气道,“就是,太子妃都说了她跳舞很烂,大将军您就别逼她跳了。”
顿了顿,男童又补充道,“反正跳了也辣眼睛。阿音才不看呢。”
此言一出,倒惹得哄堂大笑。
“......”
长孙越瞬间黑了脸,瞪眼就去看究竟哪个不长眼的小孩说的话。待望见了那人,长孙越明显愣了一下,扭过头就去看赵池。
赵池也是一惊,继而铁青着一张脸,刻意侧过脸避开长孙越吃人般的凝望,似乎也是没脸再看。
此言一出,长孙越也彻底黑了脸,愣是没憋出一句话来。
而那胖乎乎的小孩子,倒是和没事人一样,手指头把着太子妃腰侧的佩玉,翻过来覆过去地在那玩。
那小子不是别人,正是赵家庶子,赵音。这一点,谢长庚知道。
但同时,这小兔崽子虽然明面上对太子妃甚是嫌弃,实际上却是个傲娇,嘴里说着埋汰她的话,却替她解了围。这一点,谢长庚也是看在眼里,心知肚明。
虽然他跟赵池关系不对头,但也绝不可能将这份仇恨转嫁到这个黄发垂髫的小儿头上。
他谢长庚还没那么无聊。
不过..
这小子得了便宜还卖乖,怎么反倒越发往南雁来怀里钻了。
...麻烦。
得寻个机会把那小兔崽子提远点。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谢长庚:郡主竟然看上我了,果然孤魅力甚大。
谢长庚:不过夫人竟曾为孤跳过这个舞?可惜孤当日未到场。真是可惜,可惜啊。
南雁来:(警觉)
谢长庚:实不相瞒,孤想再看一次...
南雁来:不,你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