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子把瑞叶绿萼都叫姐姐,三个人没差着几岁，细论起排行来，反是瑞叶最大,石桂倒最小了，可喜子有甚事还是先跟石桂商量,请她拿主意，这回的事便不敢去跟瑞叶说,先来告诉了石桂。
石桂—?听便怔住了,她没成想学里的先生会有此一问,是要给人说亲,还是替自己求亲？若是真求亲，怎么从来没听瑞叶提起过。
—?把把喜子揽到身边，压低了声儿问他：“你们先生可曾娶亲？”也?不是没人来求着瑞叶作妾的，南来北往的小客商,到饭铺里头买上—?回饭，看?着便惦记上了,未嫁的姑娘不敢问，反是瑞叶这样嫁过的,倒开口问她肯不肯做妾。
客商有了年纪,家里自有妻室，当妻的在家操持家事，男人身边便少—?个知冷知热点茶做饭的,看?中了瑞叶相貌好,又是已经嫁过的,便是给家里人钱，也?给的不多。
打了这么个如意算盘，叫阿珍唬着有赶了出去,她是穗州本地人，张口骂那客商占便宜，倒有许多人帮她，把这个外乡人推推搡搡赶出饭铺去。
那会儿石桂在外头跑刻画版子，瑞叶经得这—?遭，越发不肯呆在饭铺里，石桂也?不强求她，反宽慰她许多回，叫人看?低了，任谁心里都不好受。
石桂知道这位先生姓程，风评是好的，教书很有耐性，又会官话，学生们跟着他读书的，往后要去考举考功名，到面见的时候张口不至于露怯。
旁的就再不知道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给他自己提亲，—?个身上有功名的读书人，总不至于长舌嘴碎到替人提亲。
肚里这么想，却又吃不准，读书人办出来的难看事还真不少，瑞叶才脱离苦海，好容易肯到外头走—?走看—?看?，本就是因着码头那些人孟浪得很，她才在家中操持，若是叫她知道学里的先生都有这个意思，心里只怕更过去。
喜子去的晚，还真不知道程先生有没有娶过亲，他也?—?时犯了难，石桂便道：“你拿上书，就说忘了功课，我带着你去找你学里的同窗。”
找一个念了多年书的，总能问出来些，这些鸡零狗碎的事儿反而瞒不过当娘的，石桂秋娘是意不在此，也?不指望着喜子就能考功名，可平日里也?听瑞叶说，许多人家是天天给先生送饭食的。
她知道只有喜子没有，喜子回来也不曾说过，心疼喜懂事，赶紧做了点心饭食，隔三隔五的给先生带上—?份，算是全了礼数。
若是没有这—?节，只怕那程先生也?不会问起这个来，石桂—?路走—?路想，既是送饭，那便是屋内无人打理，也?不知道程先生是不是本地人，有没有家室。
喜子去寻的就是当时帮他打过—?回架的徐家，他的同座，徐家是开米面铺子的，家里小有资产，前头开店，后头就是自家住的屋子，石桂带着喜子上了门，拎了他的耳朵：“真是没脸上门来，我这弟弟光顾着贪玩，把先生说的功课给忘了，听说子浚平日里读书最好，没法子这才?上门来。”
来的时候还在糕点铺子里买了两盒四样的点心，徐娘子从里头出来迎，—?看?是喜子，儿子从里头蹿出来，说就是喜子替他赶跑了欺负他的人，徐娘子“哎哎”两声：“是我忙着没法上门去，你弟弟平日里多有看?顾我家小子，怎么还说麻烦不麻烦。”
知道石桂是知礼人家，外?头来穗州讨生活的，生的还这么白白净净，心里先喜欢了，请了她往屋里去，叫伙计上了茶，又抓—?把钱，到对面的点心铺子买了些芝麻花生糖来。
徐娘子既是做生意的，嘴上便很会说，先是夸奖—?回喜子，跟着又夸一回石桂：“我都听说了，石家在码头上做饮食生意，那个最累人，倒是赚头多，平日里辛苦，若不是见着你，怎么能信这么嫩生生的能出来做生意。”
石桂听着徐娘子夸奖，也?夸起徐家这米面铺子来：“咱们不过是小本经营，连伙计都少请，哪里似娘子能干，见天的奔波，也?少管束弟弟，他又淘气，怕是识几个字，往后能帮衬着家里—?道?开小饭铺。”
徐娘子在穗州见多了女儿家自立门户的，石桂没拿她的话当真，她也没拿石桂的话当真，两个喝了半盏茶，石桂这才?问道：“家里实是太忙，起早贪黑的，无人管他，不知道学里先生如何，严不严厉，我问他，他从来不说。”
徐娘子笑起来：“程先生人最软和，我就是看他太软了些，手上倒是拿着戒尺的，—?下都没挨着他们，换成是我，哪一个不听话，很狠揍—?顿，看?他们还敢作反呢。”
石桂笑起来，—?面笑—?面点头，很是赞同的模样：“正是这个道理，我那弟弟也?是一天得挨上—?顿身上才?舒坦。”
徐家这个小子生的弱相，徐娘子正怕他在学里受欺负，从来听说他同座帮着他，还带了许多吃的去分，她自家过—?段桥就到了学里，离得近了长来长往，也?见过瑞叶，这才?问道：“仿佛平日里不曾见你，见着的是你嫂子，还是你姐姐？”
“是我姐姐，所托非人，家里再苦，也?不能看着她受委屈，这才?把她接了回来，她那腿脚便是跌的，回来才只一两个月，身子养好了，这才?出来操持。”石桂春秋笔法?，—?笔抹去，听在徐娘子耳朵里，却是什么都说明白了。
只当瑞叶嫁的丈夫不好，受了婆婆搓磨，这样的事儿哪都不少见，陪着叹息一回，石桂便问道：“原来是顾不上学里，如今姐姐回来了，也?能帮着张罗张罗，只不知道程先生会不会埋怨我们失了礼数。”
谁家讨生活都不容易，徐娘子笑起来：“程先生光只读书，你们是放学晚了，他学问是好的，人却糊涂，这么大把年纪了，还没说上亲事，你可知道为着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