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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33(1 / 2)


陈昭记得,在2015年1月27日那一天,在自己失力昏迷后醒来的那个晚上,她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是倚在自己病床边,顶着两个黑眼圈刷手机的宋致宁。

她还在适应略显刺眼的白炽灯光,伴着一阵窸窸窣窣动静,宋致宁已把他那不安分的两条竹竿腿从床边一放,凑上前来。

男人难得正经了?神色,伸手,摸摸她额头。

“喂,死不了?吧?”他问,“你?这也太吓人了,我差点以为你要?死在我怀里——当这是演偶像剧呢?”

她直至这时,才后知后觉的为他那些微妙态度而感到无端迷茫。

如果宋致宁作为宋家人,真的和这起车祸有着直接的关系,而?钟邵奇相对于他的威胁又已经直接接近于无,为什么宋致宁还要?守住这个“临危托孤”,寸步不?离地守在这?

他明明没有一定非要?帮自己一把的理由。

是故,陈昭也并没接他的话。

只是睁大着眼,一边瞪着天花板,一边听着宋致宁絮絮叨叨,好半天,又伸手,拂开他久久停留在自己额头上的手指。

宋致宁:“……切,不?识好人心。”

他飞也似地缩回手指。

发颤的手背到身后,脸上表情一如往常,却到底有些难以发现、悻悻的落寞。

没了他的多?嘴多舌,室内一时静了?半晌。

“宋致宁,”而?后,却是她先开了?口,轻声地,问得没头没尾,“一个人努力往上爬,往上走,走到最高点,然后,把脚底下马上要?登顶的第二个人踢下去,这就是你们向往的豪门吗?哪怕那个很快跟上的人,是你的儿子,孙子,跟你?血脉相连,但?是一旦有威胁,就是找不像话的替代品,也要?把他踩死在土里,是不是?”

与其说是一个虚弱的病人和痛彻心扉的“死者家属”,不?若说,是藏在心里许多年,终于爆发的、平静而?尖锐的质问。

只可惜,以她这时候的身份,能够问的,也不?过是一个世人皆知的纨绔子弟。

“……”

于是这次,换宋致宁沉默无言。

不?知多久的僵滞过后。

他说了句:“我们这样的人,生下来就过得比别人好,从来不缺钱花,不?缺女人,所以——命运比较坎坷一点,受的苦多一点,也很公平,不?是吗?”

说完,他吹了个口哨,吊儿郎当地耸耸肩膀。

“看在你昨天生日的份上,可以,我体谅你?伤心几天,等你?什么时候冷静了?,再跟我一起回上海。得了?,你?好好呆在这,至于我呢,就先去兰桂坊玩几天。”

他不?愿意再多?和她聊起关于家庭的话题,找了个借口就打算遁走。不?等陈昭回答,便急匆匆地、边说边往外走了两步。

手都按上门把。

视线,却倏而瞥过这间VIP病房进门处的储物柜上,那个孤零零包装好的小蛋糕。

他视线与脚步同时顿了?顿,回头,看了?病床上面色苍白的女人一眼。

默然地,又转而伸手拎起蛋糕,往回几步,掉了?个头,放到陈昭病床的小桌子上。

“喂,反正我也不?急着去玩,看你?都睡一天了,吃点吧,给你?买的生日蛋糕,钟……咳,别人跟我说你最喜欢芒果,我买了你?最喜欢那家店的芒果慕斯,特意让他们放了很多?芒果。”

芒果……?

陈昭眼皮一抽,没吭声。

她打小一吃芒果就满身发红疹,究竟是什么不?实?消息,说得这么绘声绘色。

陈昭眉心一蹙,刚要?反驳,一个“你?从哪里……”说到一半,却突然想起钟邵奇最后留言里那句——

【生日快乐,不?要?等我太久,先吃蛋糕】。

抬头一看,桌上的蛋糕包装盒上,是家名叫“Memory”的西饼屋精致的logo标志。

这家西饼屋就在她和钟邵奇住的单位楼下,宣传语贴的整个楼道到处都是:“吃下‘memory’蛋糕,忘掉所有不?美好的‘memory’。”

为此,她曾经不?止一次地私下里和钟邵奇笑那位老板,都忘了?‘memory’了?,蛋糕又做的难吃,怎么会有回头客?

“……”

忘掉memory?过敏的芒果?有心人提供的“不?实?消息”?

仿佛恍恍惚惚,组成一条线索的长线。

宋致宁倒没想那么多?。

见她起身,便兀自打开包装,将里头的慕斯蛋糕端出。一边把蛋糕摆好,又从兜里掏出打火机——

想给人插上蜡烛点火的动作,却生生停在半路。

他想起昨天冲天的火光,和陈昭骇人的嚎啕,以及最后晕倒在自己怀里的惨败。

他不?愿把这种情绪称作可笑的怜惜,只撇了?撇嘴,找了个蹩脚的理由:“算了?,生日都过了?,不?点火了,你?就吃两口垫垫肚子得了?。”

说话间,又不?由分说,切出一块小蛋糕放进纸盘,递到她面前。

“别装虚弱了,吃两口。不?知道是谁在外面乱说话,现在很多?香港小报媒体都想拍你?,你?最好养足精神,吃饱喝足睡一觉,可别这么颓废了?,还有,如果有人问你认不认识钟邵奇,一定要?说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我靠,我感觉我跟个老妈子一样。”

一边说,他又一边抖了?抖手里的蛋糕,示意她接过,“吃点呗?你?难道一点不饿?”

任由他喋喋不?休。

她脑子里突然浮现的,却是在某个寻常的午后,长沙发上,自己倚在钟邵奇的肩膀,两人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有一搭没一搭的谈话。

——钟先生,什么叫“走一步,看三步”?

——打个比方,田忌赛马,布局谋篇,不?只关注一局的胜败,争一颗棋子的得失,只要最后能赢,暂时的劣势也算是优势了。

那时她皱皱鼻子,只问一句,“所以意思是,偶尔示弱输一局没关系吗,因?为你总会赢回来?”说是这么说,又忍不?住叹口气,“啊,但?我怎么分清楚,这是第一局,还是最后一局?”

他纤长手指在键盘上敲敲打打,闻声,侧过脸来,伸手揉揉她头发。

“我不?在的时候,是第一局。我回来的时候,是最后一局,你?只要平平安安,等我回来,我们总会赢的。”

仿佛是霍然之间的清醒。

她推开宋致宁手里那小块的蛋糕,直接扒过那个八寸的大蛋糕,一口一口,专选里头的新鲜芒果,送进嘴里,到末了,连嚼也不?嚼,一并咽下肚。

直至某种粘腻的感觉从喉口反到唇齿,肉眼可见地红斑爬上她侧脸,她忍住那股不适感,依旧在麻木地重复吞咽的动作,直至连宋致宁也发觉不?对,一把拦住她动作。

“陈昭!你?的脸!”

她感觉到肺里几乎有什么灼烧起来,呼吸紧跟着急促,却还继续捂住口鼻,将最后那块堵在喉口的芒果,死命咽进腹中——

末了。

死死地,陈昭用最后的力气,腾出一只手,攥住宋致宁的胳膊。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卖惨,演上一出贪吃过敏的好戏。

他却吓得,脸比她还白,当即猛按病床边的呼叫铃,伸手把那蛋糕一把拂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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