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曹闺如意睡到巳时，她在床上翻了个身，揉揉酸涩的眼睛，一脸的苦相。
外头还在下着雨，闷热潮湿，薄被里也待不住了，趿着鞋从窗口看向院里的情况，没什么人，又问齿轮轮时间，才发现快到饭点了，这么一想，肚子就叫唤起来。
“再忍忍，还没开饭。”曹闺安慰还自己，回到书桌前，提笔准备趁热打铁。
将纸上内容一一扫过，她捏一捏山根，这铁好像不怎么热了，好在还留有余温，让她努力地回忆起了昨夜的思路。
所以说，熬夜不是为了玩个秃头梗，实在是不好让清晰顺畅的思路断在这里，除非撑不住，思维被打断，就需要花时间重新连上，这时间还挺看脸。
灵感没来，那就是没来，就好比任督二脉打不通，那就是打不通一样。
午时一到，齿轮轮就来自动登录，发放低保。
数一数她现在的账，三个小齿轮，也就过了三天，她踩着点收笔，照着《胎下闲话》把墨门轴承已有的内圈、外圈、滚子和保持架的数据类型都定下，才优哉游哉的出门。
唉——一身轻！
到了她家那个小院，付清和裴端带着钟蘖已经坐下了。
也许是完成轴承任务的那份底气在，曹闺端着午饭主动加入他们那桌：“师兄师姐早，不，中午好……”
裴端：“……”老天爷，她要的不是这种融入！
只有付清低头偷笑。
曹闺坐到裴端身边，对面是守全夜还比她起得早的钟蘖。
“我是怎么说的？”裴端一说话，就好像教研室主任在开会，“不要熬夜，不要通宵，付清！你终究还是把小师妹带坏了！”
上一刻偷笑，下一刻喊冤的付清：“不是啊师姐！您听我解释——”
“和师兄无关，是我不知不觉就画到下半夜了。”曹闺一人做事一人当，不要付清替她背锅，收获了师兄满满当当的好感度。
“行了……我不追究了，只是你们也要替师姐想想，”裴端苦口婆心的规劝，“师姐是现在的工坊负责人，你们谁的身体出了事，也是师姐的失职啊。”
江桥从外面回来，手里拿了一张布告：“所有工坊的弟子听令，点到名字的，都跟我去上曹家援建河谷水库。”
“什么？”建设巷已经去了大半人了，这次怎么又加派人手？
点到的人都自觉地去拿工具，披上蓑衣戴上斗笠，站在铺子大门外的石板街旁列队，一切行事在有条不紊地进行，期间行动力强，丝毫不乱，训练有序。
曹闺站在铺子里，头一回看到这样规模的集结，少说也有二十几个人，几乎快有曹闺他们一个班的规模了。
也是这时，建设巷其它铺子看起来也得到了援建的命令，集结的倒没有，乱成一窝蜂的却不少，尤其是雨天，显得格外混乱嘈杂。
江桥点齐人手：“没在名单上的人，都留下来，跟着付清和曹闺制造高转筒车，侯大人的命令是要在八日内完工。巡逻弟子继续轮班，不能有任何差错，违者必罚！”
“八日？”付清人都傻了，“八日！”
“八日够了，小师妹的轴承都选好了，接下来可以开干了，”铁匠铺的曹琳师姐扬了扬手里的图，“起炉！”
三法工坊只缺个轴承设计者，一旦有了图稿，铁匠铺打造起来倒是极其熟练。
几日里，锻打声渐渐多了起来，外圈和内圈是工坊里的半成品，铁匠铺有弓形钻床，换上一把镗刀精加工后涂一层油就能用，还有在砂石槽里静置两日的滚子，以及白口的保持架，在曹琳手中组合成了一个脸盘大小的轴承。
《胎下闲话》里也说过，按照轴的大小，从内圈到外圈层层制造。
一根轴确定一对轴承，具有超强的唯一性，不可与其它同样尺寸的轴和轴承互换。
墨家轴承享誉工界，其生产量在业内一骑绝尘，就这样的成绩还能保持人工一对一的生产制造，轴承的需求实在不普遍。
如果需求高了，轴承是可以批量生产的。
这一次是幸运，在材料上捡了漏，真正的纯手工去打造一个轴承要的时间和精力，从毛坯到多处需要静置数日来消除应力的工序，只会更久。
“有人出工吗？”铺子门口站着两个人，穿的衣服差不多，看起来像是谁家的伙计，各自收了雨伞，向铺子内打探。
一个锯木头的弟子回他们：“等水库修好再来吧，最近八日建设巷都能不出工了。”
伙计疑惑：“你们这不是还在吗？”
方台从他们一笑：“实在不是我们不做生意，我们这做好了，也得送到河边去。”
“切，有生意还不做，”另一个伙计开始有些暴躁，“走，去别家看看去！”
铁匠铺子那头，曹琳“梆——”一声把铁皮钉在木头上，也是极其嚣张：“你去！要是有一家开门做你的生意，姐姐我跟你姓！”
那两个伙计没见过这么火爆的，有些被吓唬住了，说话也结结巴巴的，梗着脖子撑台子：“去、去就去！你——野、野蛮！”
曹琳不屑地又一锤子砸到了铁皮上，两个伙计拔腿就跑。
钟蘖从外头回来，收了油纸伞，正在在门槛外敲掉部分水珠，猝不及防让人一撞：“？？！”
那俩人其中一人急匆匆看了他一眼，来不及道歉就打伞没入雨中，三四步外就没了身影。
钟蘖也没介意对方道没道歉，他此刻更在意的是怀里的宝贝。那一株用破布包裹了根部的植株，直杆长叶带着卷边。
付清见了就问他：“这什么呀？种花了？昙花？”
“是啊，去了一趟运河码头，淘回来的。”钟蘖宝贝地将花捧好，往院子后面去，迫不及待地要安置好它。
曹闺站在付清一行人身旁，开着九宫给他们盯着尺寸偏差，时不时会上去徒手画个圆，牵引几条直线，辅助定位。其实按照高转筒车这大件的进度要求，一二毫米算偏的不多，一切都源于曹闺自己的强迫症而已。
负责加工制造的方台继续上尺规比对，毫无偏差，甚至要比棉绳弹出来墨线还纤细，最主要是匀称。
没有帮得上忙的曹闺晚上开始整理论文的内容照着齿轮轮给的论文模板——曹闺写过三次论文，每次都离不开模板——她把草稿按格式整理出目录、中文摘要，把内容扫描进了齿轮轮中，在论文编辑界面删删减减，收尾时再抬头，天又亮了。
她揉着太阳穴，最近熬夜有点频繁啊。
草稿上的公式和受力分析图，别人是看不见的，他们看到的，只有曹闺画在纸上的工程图和随笔。
当时齿轮轮是这么说的：当然不能让别人看见，你的论文里有那么多的公式和受力分析图，不过你要上交墨家的论文就得靠自己了，这个时代也没有什么模板。
曹闺当然听懂了，这小萝莉是在说她不是不想帮，而是帮不了。
等待，曹闺揉着久坐酸痛的腰骨，躺在了床上，听着雨声，等待系统审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