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马车达到飞檐翘角的汇江楼。
靡靡秋雨还在下,顾菁菁裹紧身上的披风,顺着楼梯上了二楼。入目全是身形彪悍的扈从,将二楼把守的密不透风,半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她轻车熟路地走进最里面的一间厢房。
房内装扮清雅,萦绕着轻薄的南海鲛香,元襄斜靠在窗棂边,身穿一件雍容的墨色襕袍,领口外翻,手持白玉嵌金杯,凝神看向外面的雨丝。
若不说话,当真是一位端方矜贵的郎君,实则不然,骂他个衣冠禽兽绝不算辱他。
察觉到顾菁菁的身影,元襄转头看她,方才隐着的左脸竟有一道微斜的伤疤,从左额角贯穿眼睑,直到颧骨处,为他平添了几分风流野肆的况味。
“菁菁,过来。”
慵懒的声音传入耳畔,顾菁菁的双肩随之一颤,小步走过去,屈膝福礼,“见过王爷。”
元襄在她娇如春花的小脸上寻睃着,两指夹着酒杯轻轻摇晃,“病了还跑出来上香,莫不是在故意诓我?”
顾菁菁假意含笑,“菁菁不敢诓王爷半分,因着近来总是噩梦连连,寝食不安,这才去寺庙祈福的。”
“不敢最好,免得惹出不快,弄得你我都不舒服。”
元襄不再提扫兴之事,拽住顾菁菁的披风,将她拉入怀中。杯中酒液浸湿了两人的衣袍,他随手将空杯仍在毡毯上,薄唇贴着她的面靥向下游走。
濡湿流连在肌肤上,又痒又酸,顾菁菁厌恶至极,素手逐渐蜷起,攥紧了他的衣襟。
元襄在她颈窝处轻嗅,嗓音添上了几分温柔:“我给你的香粉用了?”
“嗯。”顾菁菁闷声应着,自从被元襄糟践,上到绫罗绸缎,下到胭脂水粉,她的一切必须按照他的喜好来,哪容她半分不从?
元襄对她的乖巧颇为满意,修长的手指勾住了她颈前衣带,轻轻拉扯。披风很快顺着她的肩背滑落在地,发出窸窣的响声。
空气变得浑朦起来,顾菁菁在他眼中看到了汹涌的欲念,身躯变得紧绷起来。
她强忍着想要推开他的冲动,柔声劝道:“听闻王府又去了新人,菁菁不才,王爷还是留些精力给那些娘子们吧。”
“不管来再多人,我也要额外关照你,毕竟你划伤了我的脸,我得加倍讨回来。”
元襄不肯放过她,眉眼间尽是凌厉的攻击性,吮住她的丹唇,扰乱了两人的呼吸。
直到她的身子发软,这才用食指抵住她的脸颊,迫使她往一侧看去,“今天有东西送你,去看看吧。”
顾菁菁眼波微怔,视线的末梢是一个漆红描金的檀木匣子,正正摆在螺黛圆桌上。
“多谢王爷……”
饶是这么说,她没有丝毫收礼的喜悦,走过去一看,里面除了几件精致的头面,还有一件蜜色大袖对襟罗裙。
罗裙乃是由珍贵的细绫纱所制,薄如蝉翼,襟口和袖襕皆缀着豆大的黄金铃铛,细密织成两排,静静摆在那里,透出一股浓郁的奢糜气息。
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顾菁菁一时桃腮粉面,这样的款子都是风月场的东西,哪有正经女子会穿?
元襄拎袍坐在软榻上,眉眼含笑道:“昨日刚得的好东西,穿上给我看看。”
“我不穿。”顾菁菁忿忿拒绝,方才的乖巧悉数不见,杏眼瞪的溜圆。
元襄早已料到她的反应,饶有趣味地盯着她。
隔三岔五,这小娘子就得闹回脾气,他倒也不恼,寻着千百种方法驯服她。她敢冒刺,他就一根根拔掉,这可比直接杀她有趣多了。
“你可真是矜持有度。”元襄轻嘲一句,身子斜靠在软垫上,“范阳节度使不日来访,就喜欢你这种性子的大家闺秀,不如就由你作陪吧,也省的我费心寻睃了。”
顾菁菁一听,瞪大的瞳眸布满惊骇。
盛朝国力强盛,长安更是奢靡成风,达官显贵都会在家中眷养一些貌美的姬妾或艺伎,办宴时大方地拿出来招待宾客。
这些女人大多是官场交际的筹码,无甚尊严,主家随手便能赠予宾客。
最初顾菁菁曾被元襄胁迫,作陪过一次。好在只是王府私宴,来宾只有一位外道刺史。
那位刺史不认得她,见她生得花容月貌,几巡酒下去就开始对她动手动脚,而元襄一直视而不见。
顾菁菁只能咬牙忍耐,期盼着宴席赶紧结束。
都不料趁着主家离席的功夫,醉醺醺的刺史把她拖到一间无人的厢房,欲行不轨之事。她奋力呼救,却被刺史掐住脖子,若不是元襄及时赶到,怕是要香消玉损了。
当天元襄让绣坊匆匆赶制了几套高襟衣裙,挡住她脖颈上的一圈淤青。刺史很快离开长安,此事不了了之,她却因此失声半个月,对外声称得了风寒来搪塞。
不堪回首的记忆侵蚀着顾菁菁,一双美眸变得泪光盈盈。
少顷,她走到元襄身边跪下,素手搭在他膝盖处,柔弱哀哀的模样叫人心疼,“王爷,菁菁已经是您的人了,别让菁菁再陪旁人……”
元襄垂眸盯着她,面上似笑非笑。
不得不说,顾菁菁生了一张勾人的皮囊,鹅蛋小脸,五官娇魅,往那一站自成风骨。偏偏那双杏眼生的清透如泓,不管如何摧残都是纯净无暇,如今这一哭,眼尾染上两抹潮红,更显妩媚不俗。
——当真是个无可挑剔的玩物。
元襄颇喜她这一口,伸手替她拭泪,“你好好求爷,爷满意了就不让你去。”
言辞间,他粗砺的指腹从她的眼角摩挲而下,探入她的唇瓣。嫣红的口脂很快被晕花,沾到她白皙凄然的面庞上,平添了几分颓败之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