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夜心轻轻伏在杨广胸口,听着他的心跳声,缓缓道:“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望君知。”
一场生死易转,不光令萧夜心发生了变化,在养伤和飞奔回大兴的路途上,杨广的内心也更加坚定了某种信念,所以他才会在元仪殿上和萧夜心说那样的话。而此时此刻,他终于知道这场关于他对萧夜心感情的赌已经胜了,所以他将和萧夜心一起为他们的将来披荆斩棘。
这条路必定危机四伏,困难重重,但有萧夜心在,他走得无所畏惧。
杨广揽住萧夜心的肩,道:“君已知,卿宽心。”
杨广醒来的喜讯仿佛让大兴的春季提前来临,原本一度沉闷的皇宫,随之热闹了起来,过去不苟言笑的侍婢们再也不担心一着不慎便惹得独孤不高兴而受罚,脸上的笑容便如绽开的春花,如何不让人觉得高兴。
已经愁虑多时的独孤因此心情大好,但她没有忘记继续向佛祖祝告还愿,并且因为弘宣之前的开导,她对这个年轻却深谙佛法的僧人颇为满意,便正是将他留在了身边。
在杨广醒来的最初几日,独孤每日都来看望,母子深情落在旁人眼中让人很是歆羡。而且,杨坚似乎也比过去更关心杨广,时常跟独孤一起过来,虽然坐不了多时,可他只要来了,对外便是他对杨广亲近的表示。
然而在这份家人和乐的氛围里,独孤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可因为这样的异常源于杨坚,她便没有直接拆穿,而是在跟萧夜心说话时,进行了暗示:“阿摐能够醒来,阿柔你功不可没,我本想要赏你,可你终究朝秦暮楚,还有损我大隋皇室的颜面,甚至不能说是功过相抵。”
萧夜心跪下道:“不敢妄想免罪,如今晋王已经醒来,请皇后降罪。”
“你若当真对阿摐从一而终,为何当初不直接告诉我,你的意中人就是阿摐,也免得闹出后来这些事。”
“母后,并非所有人都跟母后与父皇一样,少年定情便一生不悔。”杨广求情道,“说来儿臣也有错,若不是我对阿柔的心意后知后觉,也就不会拖延到最后。原本儿臣以为,若大哥当真喜欢阿柔,让阿柔嫁去太子府不算亏待她。可……总之是儿臣处理不当,让父皇和母后为难,更令大哥难堪。母后若要责罚阿柔,就连儿臣一起罚了吧。”
独孤偏爱杨广,更是第一次见杨广为了维护一个人而“撒泼无赖”,加之她又深知杨勇为人,心底更觉得让萧夜心依照圣旨继续嫁给杨勇,一来伤了杨广的心,二来也委屈了萧夜心,便问杨坚道:“陛下怎么看这件事?”
比起独孤的慈母之心,杨坚倒是将杨广和萧夜心重重责罚了一番。两个晚生后辈耐心听从教诲,多少满足了杨坚身为九五之尊的威仪,稍后他道:“既在天牢之中,已赐过毒酒,便当当时就已令萧夜心自尽,这件事到此为止吧。”
萧夜心叩首谢恩道:“谢陛下恩典,谢皇后大德。”
独孤却仍肃容告诉萧夜心道:“死罪可免,却容不得你逍遥快活。”
萧夜心心头微惊,收敛起方才的喜悦道:“但听皇后吩咐。”
“晋王如今还未痊愈,你当继续竭心尽力照顾,不可丝毫松懈,不能有任何差池,否则我能让你天牢死一回,就能让你在这皇宫中再没命一回。”独孤道。
“阿柔真心待儿臣,不用母后叮嘱,她也会全心全意照顾,如此说了,反倒像是我们威逼,强迫阿柔留下,这其中的味道就变了。”杨广微笑道。
“偏是你护着他,父皇和母后想护着你,你倒不记着好。”独孤道。
“儿臣知道母后好意,既说到这儿,儿臣想向父皇和母后再讨个恩典。”
“说说看。”
“儿臣府上还缺位王妃,儿臣以为阿柔最合适,请‘二圣’恩准。”杨广道。
独孤向杨坚投去询问的目光,杨坚沉思片刻道:“你大闹睍地伐婚宴,如今还要娶他宴上的侧妃,即便是朕答应了,说出去也未免太难听了,朕以为不妥。”
“这件事确实是阿摐做得太过莽撞,但他也是因为对阿柔的一片深情,说是将我们两个学做的榜样,陛下法外开恩。”独孤道。
不知为何,杨坚觉得独孤似乎话中有话,而他竟有些心虚,唯恐独孤洞悉了他的心思,便为难道:“如今还是先让阿摐将身体休养好才是,其他事项推后再说吧。”
言毕,杨坚起身道:“朕还有政务要跟昭玄他们谈。”
众人随之送驾,宁远为杨坚打帘时,原本脚步有些匆忙的一国之君竟有片刻的停顿。
萧夜心注意着独孤的神情,发现她一直看着杨坚,而杨坚的神情很不自然。
“陛下不是急着要去找高大人他们么?”独孤冷言冷语道。
杨坚这才继续提步离去。
萧夜心送走了他们,转身时却发现宁远已经不见了,她细细琢磨了方才的一切,终于明白独孤为何要在杨坚勉强那样严厉地告诫自己那些话,原来都是说给杨坚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