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住院打断了这相对美好的生活,把她拉回冰冷的现实,使她重新处在了绝症浓重的阴影之下。
陈琢理一下子就忙不过来了,要照顾她,要照顾孩子,要上班。
他跟她商量:“你不愿意现在惊动你父母,我能理解,那我把我爸妈接过来帮助照顾孩子和你吧?”
李如洗不太愿意,陈琢理的家境比她略低,陈父还算是个有点文化的技术人员,陈母却是下岗多年的普通女工,而且小市民习气比较重,之前陆陆续续来帮她带过一年孩子,相处不是很愉快。
她说:“不用了,每次化疗才住院一周,总不能每次让你爸妈过来一周,来回折腾?还是请护工吧。”
陈琢理同意了,于是基本整个白天都是护工照顾她,吃饭就吃外卖,陈琢理会在傍晚接了孩子过来看看她。
噗噗很担心她,虽然他没哭,但是他一直在问:“妈妈,你得了什么病?”
“妈妈,你哪里痛?”
“妈妈,你不舒服吗?”
每次被他这么问,李如洗都要忍着不流泪。
她每次都耐心握着他的手,说:“别担心,妈妈只是一点小问题,并没有动手术。”
噗噗得知她一共要住院一周,就天天过来倒计时:
“妈妈还有六天回家了!”
“妈妈还有五天回家了!”
“……还有四天!”
“还有三天……”
……
看着他这样,做完化疗后很不舒服,胃口非常差,肤色惨白的李如洗都会微微露出笑容。
在医院的日子很冷清很无聊,她也没到动弹不得的重病状态,于是输液的时候她就给噗噗录些小视频,不输液的时候她就写信。
每年生日的箱子里除了各种衣物用品和生日礼物之外,还有一封信。
手写的信,不止是祝福他的生日,也是殷殷嘱咐。
今天写的是九岁时的信:
“我最爱的噗噗,生日快乐,亲爱的宝贝,最近你还好吗?”
今天爸爸带你过的生日,还是外公外婆呢?有没有请你的同学或小伙伴一起开个生日会?
今年你长了几厘米了?我们家噗噗是个高挑的小男子汉,让我猜猜,唔,不会已经一米五了吧?
今年拿到了几张奖状?有没有交到好朋友?看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书?跟妈妈说说吧……
哎,我真傻,你平时肯定早就默默跟妈妈念叨了,对吧?
我也推荐你一套书看看吧:《纳尼亚》,不知道你看过了没有?
这是妈妈很喜欢的一套……
写着写着,就累了。
这信写得不但累心,也非常伤心,写完一封,身心俱疲。
再加上化疗后的副作用……起初那种铺天盖地的恶心感渐渐散去,但胃部一直很不舒服,浑身冰冷,起鸡皮疙瘩,四肢无力,疲劳地躺在床上,感觉身体在一点点被杀死。
李如洗很想哭。
得病后她每天都有哭或想哭的时候,大部分是因为悲伤,但现在真的是因为痛苦。
好希望能有人可以拥抱,有体温能焐热她,而不是百无聊赖无所事事的护工陪在身边……但那个人不能是陈琢理的妈妈,甚至也不该是陈琢理。
至于她的父母,他们已经年迈,不能再让他们伤心,他们也提供不了那么高的温度,那么有力的拥抱了……
她只能双臂抱住自己,紧紧蜷缩着,迫使自己睡着。
却没想到,做起了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