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阿怵清醒过来了，在我怀里动了动，轻缓地呼吸声哈在我的胸前，我打了个哆嗦。主要是水冷了，夜也深了，这样的夜晚尤其冻人。她想起来，被我拉了回去，说：“别动，你还得再泡一个晚上。”
阿怵抚着太阳穴，努力地回想着今天发生的事，问：“这是哪里？那些刺客呢？公子如何了？”
我说：“这些你无需忧心，你若是还想救公子，就好好待在这里不要乱动。”
阿怵晓得自己现在是药引，只是没想到我为了她会跟着一起被泡在这里。我也是没有办法，左右是我让玄榭救人，我要是不依着他，他可能就撒手不管了，年纪大了，人就有点任性。
阿怵只好又安静地靠了回来，看得出她已经没那么痛苦了。
我问：“阿怵，一定要豁出性命去救他吗？我是说……我自己都不知道他能不能醒过来，你又何必白白牺牲自己呢？人这一生有很多追求的，若是公子自己，就算死也不会让你去做这些事的。”
“我知道。我以后不会了。”阿怵叹了口气，说：“我就只偿还他这一次，他死的时候我没有做到，如今我能为他做的，就只有这些了。你知道，公子活着，对有些人的意义是多么重要。”
我说：“我一直以为，你喜欢公子。”
阿怵笑道：“公子这样的人，如高高在上的神灵，是信仰，可远观不可亵渎。”
我知道，信仰这种东西就像心里的光明，若是能拯救心中的信仰，那豁出性命又有何妨呢？
我问：“那你想过，他醒了之后，你要做什么吗？”
阿怵说：“我还没想好，修魔这条道，一开始就回不了头了，也许会去魔族，找一个地方，沉寂起来，再也不见世事。”
我说：“人间不好吗？这里才是你的家园，即便你修了魔，你的根就在这里。”
阿怵说：“谈溯曦，你做过的许多事情我都在看着你，可谓半生荒唐，但唯独有一件事我却无法反驳你，那就是——这个人间，是属于人的。就算是妖、魔、鬼或是神仙，也不能染指半分。”
“不行吗……”可是我忽然动摇了，这世上没有什么不可以的，人类的进化本来就是在融合之间不断扩大的，刚开始是山洞，后来是部落，再到国家和大陆，也许终将有一天会向全人类融合，人们会不分彼此，没有嫌隙。
但是现在，这些想法都是侥幸罢了。
伴着这些心事，我无法入眠，烛台上的灯火忽然爆了一下，房间内越发空旷和孤独了。
我搂着阿怵眯了一会眼睛。
第二天，我锁骨以下的地方被药水泡得黑了三四个色号，怎么擦也擦不掉，所以今日进宫，我得穿得严实一点。我看了看手，指纹皱巴巴的。
我刚出门，就听见院子里鬼哭狼嚎的，一个人忽然扑到了我的怀里将我缠住了，把我吓了一跳。阿宽伯和元辛赶紧上前来将来人弄开，可是这人就像狗皮膏药一样怎么撕都撕不下来。那人是阿湄，平日里就他最闹腾也最大胆，他哭着说：
“大人……我不走，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你不要赶我走！”
啊这……
我试着拍着他的背安抚下，说：“这个事我回来再跟你说，我现在要进宫去见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