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语尘看向了宋榭,眼中多了几分诡辩之意。
宋榭的心脏猛地跳动了一下,仿佛全身血液在霎那间全部倒流。她手脚发软,呼吸有些困难,好似这周遭的风都停止了,整个世界一片沉寂,静的让人惧怕。
她的心里空荡荡,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却又有心无力,最终双手落在了桌上,蜷起又松开,发青的唇角微颤。“十五年了……为什么要瞒着我?”
宋榭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丝哭腔,双眼水雾弥漫。无处安放的手,被顾季长握住,冰凉一片。
顾季长揽住她的肩膀,眼中满是疼惜,轻柔地拍着她的肩膀。
白语尘脸色平静,略敛眼睑,将杯盏放在了桌上,挺直了背,与她目光相对,声音里听不出任何的情绪。“如果我一开始告诉你,你这些年还会过得这么自在吗?”
他略微顿了下,又道:“依你的性子,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希音,这些年你在帝都,柳渊又或是陈玄正是个怎样的人,你有所耳闻。我若是不瞒着,难道要看着你去送死吗?”
宋榭竟不知该如何回应白语尘的话。愤恨和怒气袭上心头,她全身都在冒冷汗,微微颤抖。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她恨不得现在就回京都去闯宫,问问那高高在上的帝王!
“你们费劲心思让我活着,可是秦家一门百余口人的冤屈,我岂能袖手旁观?”
宋榭冷静了下来,抬眉死死地盯着白语尘。她的眼中有恨,有迷茫,也有恐惧。
棣棠之乱长达三年之久,因此陷入战火,死于战乱的百姓不计其数。棣棠河畔犹如炼狱,血流成河尸骨堆积成山,蝇蚊萦绕,乌鸦盘旋,河水恶臭。后又爆发瘟疫,若不是江湖上的游医和医圣关越等人及时遏制,如今的棣棠两岸恐百里无一人。
白语尘苦笑了一声,手略有些抖,低声道:“秦家是否冤屈,我不能断言。陈玄正为人奸诈是真,可他于东岳统一却是最大的功臣,这一点毋庸质疑。我当年收你为徒,是因他人所托。我不想你成为复仇的利刃。希音,为师希望你这一辈子平安,喜乐,远离那些尔虞我诈,勾心斗角……”
宋榭鼻间发酸,眼中溢出泪水,从脸颊上滑了下来,滴落在了衣襟上,好似墨入宣纸,晕染开来。良久,她自嘲的笑了声,眉角微抬。
“平安,喜乐。师父,若我不知,我自是可以一辈子不管不顾。可我既然已经知道了,自会将这件事查清,不计结果!”
“你……你真的要去?”
白语尘沉沉吸了一口气,抬头看着她。
宋榭毫不犹豫地点头,抹去脸颊上的泪,扯着唇角惨惨笑了。“是。”
“我陪你。”
顾季长唇角绽出个淡淡的笑,重复道:“不管你要做什么,我都陪你。”
白语尘和秦冬济不过三面之缘,但当时的春暮乃至东西两陆都有他的传闻。天纵英才,深谙兵法,治军严明,为人豪爽,忠心不二,说的都是这位赤羽军首领。
他看着宋榭,有那么一瞬间竟觉得眼前坐着的就是秦冬济。无论是神情,还是眼中闪烁的光芒,眉眼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坚毅果断,令人折服。
白语尘暗暗叹息。自己护了十几年的徒弟,在他毫无察觉的时候已经长大了。她不再是那个略有些胆怯的小姑娘,总也拽着自己的衣摆,仰着头看自己。她的眼里有了属于自己的色彩,她知道自己以后的路要怎么走,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白语尘有那么一丝的失落,可目光落在顾季长身上的时候,神情就变了。他双眸微敛,忽地嘴角抽抽,朝顾季长翻了个白眼。——好不容易养大的白菜,让你给拱了。
顾季长疑惑地看着白语尘,不知他是何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