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手。”御行冷冰冰的声音传来。
怀青立刻照做,歪头好奇地看他:“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御行并没放在心上:“今日是你生辰。”
同时心中还嘲,这蠢龙怎会问如此痴傻问题,但这龙原本就是个傻子,会问这种问题也不稀奇。
突然意识到这一点,御行手中动作停顿下来。
他和这条蠢龙一起长大,整整十六年,他从未听见这蠢龙主动开口说话过,更不必是向他询问。
看着御行微微睁大的眼,怀青以为是自己不记得自己生辰这事让御行惊讶了,他硬着头皮道:“哦哦我当然知道是我生辰,我就是试探试探你,看你有没有忘。”
御行声音微颤:“礼服换好了,掌事和宾客都已经在等你。”
怀青努力不让御行察觉异样,他乖巧地点头,准备从椅子上站起来。
御行向他伸手,但稍晚一步,怀青自己站了起来。
御行假装若无其事地收回手,落在怀青身上的目光有一些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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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青被众仙侍簇拥着坐到主座上。
今日他生辰,他自然就是主角。
桌上坐满令怀青陌生的面孔,他刚刚从这具身体之中苏醒,头脑并不灵光,那些琐碎嘈杂的人语传到他耳中时像隔了一层薄膜,这让他昏沉困倦,但还是强撑着精神对那些问候道谢回应。
不乏是一些出于怜悯和疼爱的惋惜话语:“这孩子,一晃眼都这么大了。”
怀青轻笑:“有劳挂念。”
一言既出,满桌寂静。
众仙面面相觑,九曜宫的青龙,不该是个傻子么?
掌事也愣了一瞬,惊喜来得太过突然,他竟有些不知所措。
他乍一接触到怀青眼底晶亮的光,灵光闪现,拱手道:“诸位贵客有所不知,我家少主刚刚降世时,青龙心月狐光芒黯淡,几欲撕裂,天帝起卦参算许久,才推演出我家少主将有一极凶情劫要渡,若要绕过此劫,需得心智迷聩,藏锋露拙,方可安然无恙。”
的确如此,近些年青龙血脉衰微,青龙七宿于茫茫星海之中愈发昏暗迷蒙,但青龙乃天神之贵,仙乡不可没有青龙。
满座宾客纷纷兴致高昂,意识到怀青是为避劫才痴傻这么多年,纷纷宽慰尚还处于迷茫之中的怀青:“你年纪尚小,如今开智,学东西学起来定是快上许多。”
掌事暗中揩了一把冷汗。
确有此事,心宿黯淡衰微,也确有天帝起卦为少主参算,少主也的确是为避情劫,只是,当年推演出的开智之日是三十六年后青龙真身成年之日,这比推算的,竟要硬生生早了二十年。
虽然二十年对于他们这些仙人来讲算不得什么,不过弹指一挥间,可这,着实有些怪异。
掌事抬首望向明净夜空,却发现,原本黯淡无光的心宿三星,早已散发出夺目光芒,这显得旁边那几颗常亮的星,都不是那么明亮了。
怀青云里雾里,被一众人轮流抓着手嘘寒问暖,他状态不佳,但也总结出了一些关键的信息。
他苏醒之前,原主痴傻;
原主是他自己不知第多少代的儿孙,与他同有纯正的青龙血脉;
旁边那抱剑的御行与他同一天出生,他承了御行的情,衣食住行都由御行照顾;
御行其实很讨厌他。
但有一疑点。
怀青在原主的身体里搜寻过记忆,发现里面什么也没有。
他几乎都要怀疑,这个与他同名为“怀青”的青龙后代,只是一个空空如也的躯壳。
生辰宴眼见就要过半,怀青被人抓着说了许多话,但他并不了解情况,只好仗着自己刚“开智”不久,装傻充愣,实则没吃到多少东西,早已饥肠辘辘。
他偷偷揉肚子。
忽然,一个精致的小瓷碟被重重磕在他面前的桌上,发出“哒”的一声响。
怀青凝神细看,碟内荤素齐全,色泽诱人,搭配精心,就是人冷着一张脸,极凶:“别愣着,吃,若是吃不饱晚上又要闹。”
有人调笑:“御行小公子还成天与怀青小公子同住不成?”
御行皮笑肉不笑地扯一下嘴角,目光落在怀青身上:“是啊,睡不着就闹,缠着我给他讲故事。”
那人掩面轻笑:“这怕不是要促成一对姻缘。”
怀青顿时无地自容,表情僵硬,那些精美的食物也味同嚼蜡。
他有十足把握,讲故事这事是御行杜撰。
骤然,有风,众宾客的欢声笑语在刹那间凝固。
长明烛火焰跳动几下,终于安静下来。
众仙视线齐聚于宴厅入口。
一僧人手结法印,他穿行在众人视线之中,静默不语,缓缓停步,满头银丝整齐地束着,面容却十分年轻,他身后隐有淡金佛光护佑,佛衣上半身洁白无垢,不染尘埃。
此人带发修行,眉眼疏冷,定是极乐天那天生佛骨的佛子——岁止。
只是他袍角染血,身周沾有妖魔气,他抬眸望向正前方烛影摇晃之中,那只漂亮的龙:“抱歉,我来迟了。”
御行忽然像是被侵占了领地的小兽,他望向佛子,满身都是戒备。
这么多人,这个秃驴怎么就偏偏盯上了怀青?
怀青:“……”
参加生辰宴还浑身带煞,见了血光,佛子这副模样,不太吉利吧。
难不成,是来咒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