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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少了两具尸体(1 / 2)


这日早膳后,三人又在务本坊、崇义坊、宣阳坊等各坊查访,终于将所有走失少年少女的人家摸排了个遍。

直至日暮,都没有什么头绪。

只遇到一个小插曲,便是那同住在太平坊内的两户人家差点动手械斗,酿成大祸。

这两家住斜对门,一家姓赖,有个花朵般的闺女叫小梦,一家姓甄,有个俊朗风流的儿郎叫甄从心。

二人本有娃娃亲,谁知赖家买卖做大了,东市的铺位扩了三倍不只,加上一家有女百家求,便有了将闺女毁婚另许的念头。

谁知,赖晓梦一颗心早给了甄从心了,二人便各自拿了家里的钱,一起淫奔了。(大唐私奔犯法,故称淫奔)

赖家气急败坏,带人杀上甄家门去,非说是甄从心把他们女儿拐了去,要甄家还他们女儿,崔佑等人上门去,恰好赶上两家火拼。

赖家钱多,甄家人多,打的不可开交。

三人也不必访问了,站在门口,瞧了半个时辰热闹,便将事情理了个清楚。

小黑脚尖勾起一枚石头,顺势一脚踢进道旁的排水沟内,骂道:“赖家不愧是姓赖的,刚有两个臭钱就想悔婚,将来女婿考个功名回来,平步青云了,我倒要来看看赖家人跪舔的嘴脸!”

“小黑,你还是少看些传奇话本吧,世间哪儿那么多赘婿翻身……”徐胜男刚吐槽了小黑一句,便见前面一个玄色短打的不良人喘吁吁的跑过来,大大的肚皮水豆腐般上下乱颤。

“崔寺卿,徐寺正,我可算找到你们了,大事不好了!你们还是跟我去义庄一趟吧!”

那胖乎乎的不良帅一手抹着汗,一边自我介绍:“贵人们叫我肥田便是。”小黑凑过去跟肥田套近乎,想提前打听一下情况。

徐胜男见崔佑装作不经意的挪到了自己身边,显然是为了避开肥田肆意挥洒的汗雨。

这个矫情的家伙。

长安城有句老话:北贵南贱东富西贫,正是点透了长安七十二坊的格局,崔佑一行要去的义庄就在长安城西南靠近延平门的永和坊。

义庄本是太平绅士为回馈乡里,广泽族人而建的宅院,日常负责分发衣物、口粮、借贷,广施资助族人科考路费等义举,当然也停放无主尸首,后来,这次要的职能反而最广为人知。

永和坊,义庄门口,围了一大群苦主的家属,轻则哭丧着一张脸,重则捶胸顿足,还有撑不住的老者早已昏厥在地,更有吵吵嚷嚷扭打在一起的。

徐胜男定睛一看,这些家属,几乎个个都是他们查访过的熟面孔。

虎子的父母、秀秀的爹娘、打起来的自是赖家与甄家。

马仵作迎了出来,向列位贵人行了礼,便递给来人一人一条沾了糟醋的帕子,一人两片生姜片。

生姜片用来贴着鼻孔,帕子掩住口鼻,以防尸臭秽物侵染。

一行人走进门内,刚出正月,天寒地冻,尸体不易腐坏,味道并不如何刺鼻,可模样却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这还是经过马仵作分类过,拿井水仔细冲掉蛆虫后的尸块。

但每一具都头骨碎裂、脑浆外溢,断肢残臂,软烂如泥,还有被不知什么野兽撕扯啃食过的痕迹。

马仵作递给小黑一个痰盂,小黑哇的一声,就把早膳吃的好料一股脑儿呕了出来。

“家属认过尸了吗?”徐胜男语气惨淡的问。马仵作立刻上前禀道:“家属都确认过了,这一具手肘内侧有黑毛杌子的是秀秀,这边这具戴着五彩绳蝴蝶扣珊瑚念珠的是晓梦,这边这具……”

在场人听马仵作将尸体一一介绍完,崔佑忽道:“这么说,此间并没有发现赖从心和虎子的尸首?”

那名叫肥田的不良帅,连忙呼啦啦翻着册子,一一核对走失人口名单和在场尸体名单,急急回报:“启禀崔寺卿,的确如您所言。”

不知为什么,听到虎子的尸体并未发现,徐胜男松了一口气。

“确定是少了虎子和赖从心吗?会不会是摔得太烂了?或是被野兽吃光了?亦或混在其他尸身之内?”

不良帅杜八斤直通通问道。

马仵作面色赤红,恼怒道:“哼,老朽不才,仵作却也当了几十年了,昨天傍晚这些尸块送来,老朽熬了个通宵才把脑袋胳膊归了位,杜帅若不信?可自己拼拼看!”

别看杜帅个子不高,脾气却不小,撸起袖子就要自己上。

徐胜男目光在二人身上流转。

心说这两人都是有才干的拼命三郎,自然是信不过旁人,且有些脾气的。

于是连忙上来劝解:“二位别忙,马爷,我猜杜帅的意思是,想请教您老,判断尸体归属的依据是什么?”

马仵作见徐胜男一个堂堂五品大理寺正,竟尊称自己为‘马爷’,还用了‘请教’二字,老脸一红,连说不敢。

语气立时缓和不少:“依据或说是步骤有三:一是根据盆骨的特点先分好男女,再按照头颅分成不同的几人,最后按照肢体断裂的痕迹,野兽的撕咬痕迹,将其余的断肢与头颅拼在一处。”

说罢,又朝着杜帅的方向故意大声道:“都是肉身凡胎,岂有摔得特别烂的?你道是炖肉啊,还特别烂的!况就算遭野兽啃食,骨头总还在吧!”

这下,众人都不由得佩服马仵作的细致,杜帅则略显尴尬的哈哈大笑几声,也无人陪笑,反而更尴尬了。

“这些人的死因为何?又是从哪里发现的?”崔佑踱到一具尸体旁边,问道。

“这些尸体腐烂程度差不多,死亡时间基本一致,骨骼碎裂程度差不多,仅存的脏器均有内出血,口眼鼻均有血液残留的痕迹。”

马仵作顿了一顿,说出结论:“根据这些状况的严重程度来看,他们都是从悬崖顶坠落至崖底而亡,死后才被野狼啃咬。前者是致命伤,后者则是死亡后的撕咬痕迹。”

马仵作长出了一口气,继续道:

“我的推断也与发现尸块的地点吻合,正是在终南山北麓的山脚下,那里没有官道,且十分险峻,平时很少有游人从此上山。且常有豺狼出没,而这些尸体就是在山脚下的豺狼洞穴附近发现的。”

马仵作的介绍详尽细致,有理有据。

徐胜男冲他满意的点头致意,老爷子立马捋着没剩几根的短须,抬起下颌瞥了一眼不良帅杜八斤。

“屠老丈,您节哀,为了早日擒获此案的真凶,请您帮咱们详细讲讲发现尸首的情形好吗?”

徐胜男走到第一个发现尸体的猎户身旁,将内袋里的一条素白崭新的帕子递给他。

那姓屠的老丈一身褐色粗布衣裳,外罩一件半旧磨损的羊皮马甲,皮色粗黑,头发花白。

他一脸颓丧的沙声道:“我闺女儿不见了好几日,我一个孤老头儿,除了寻她,总还要吃饭吧。

前儿摆摊时听说有老爷重金求购狼牙,老头子便壮起胆子上终南山的豺狼坳碰碰运气,谁知狼没打到,却发现了好些死人,我闺女也在里边儿,造孽哦,没想到老天爷要绝我,连我唯一的女儿都不放过啊!”说完便捶胸顿足大哭起来。

听到一个六十几岁的老人家嘶哑绝望的哭泣,在场人无不动容。

义庄外头也传来一阵阵家属撕心裂肺的哭声和喝问:“究竟是谁把我儿从悬崖上推下去的,我找他拼命!”

在场人静默良久。

徐胜男在一具具尸体之间穿梭,心中的疑惑越来越重,终于忍不住悄声对崔佑道:“崔寺卿,有事儿有些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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