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浩苦笑着点头:“你说得没错。我?也没有左右他决定的意思,只是,我?在想究竟哪样对?他来说才是最?好——”
刚说到?这里,一股臭气忽然叫百里颦和林浩齐刷刷去捂鼻子。
“啊,这个臭小子!排便居然都不打个招呼的!”好脾气的林浩笑起?来,低头去看那只貂,“貂啊,因为消化道?短,所以真的气味很?重呢……”
他转身回去处理,留下百里颦好不容易能呼吸,却扔久久没拿开?捂住脸的那只手。
非洲。
她想。
夏天?的食堂闷热得像桑拿房。
百里颦用?勺子把饭分开?,压扁、并拢,然后又分开?,最?后长叹了一口气。
“颦姐儿,”宋艾琳把百里盘子里的菜挑过来吃,“今个儿是怎么啦,听妾身一句劝,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
百里颦抬头,冷冰冰打断她:“说人话。”
“爱吃吃,不吃滚。”宋艾琳道?。
她实在没什么食欲。百里颦撑着脸,目光溃散,忽然慢悠悠说了句:“我?想见李溯——”
宋艾琳猛地噎住,拍着胸口剧烈咳嗽起?来。
她好不容易缓过来,目瞪口呆对?百里颦怒目而视:“有没有搞错?你能不能别脸不红心?不跳说这种普通少女?漫画里男女?主人公要磨个一百多话才能有的台词?!”
百里颦对?友人的强烈谴责毫无反应,交替手撑住下颌,一脸放空地说:“我?决定了。”
“啥?”
“就问他‘你喜欢孩子吗’吧。”她说。
宋艾琳:?
孩子?!
对?百里颦想和李溯沟通未来一无所知的宋艾琳自然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诸多青春疼痛文学里出现频率极高的昏黄小诊所、女?孩痛苦哭泣的表情?以及“这就是我?们的青春”之类的台词浮上心?头。
宋艾琳慌了。
“百里颦,”她颤颤巍巍地问,“你跟我?实话实说,你们俩到?底发展到?哪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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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回到?教室时,离下午上课还有些?时候,大部分人回了宿舍,只有李溯独自一人在。
百里颦和宋艾琳聊着天?进门,准备拿下钱包,再去一趟小卖部。
刚走到?座位边,李溯忽然起?身,把百里颦吓得一愣。
留在门口的宋艾琳也忍不住看过去。
“我?刚刚还在想你。”只见李溯一本正经,毫无防备说了这样的话。
宋艾琳一个趔趄,头磕到?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两个人怎么回事?!
在这种令人窒息的氛围中,宋艾琳诚心?诚意祈求上天?,信女?愿三天?吃素,把她的存在感降低降低再降低吧。
好在很?快就有其他同?学鱼贯而入了。
百里颦话哽在喉头,李溯看起?来也有心?事,两个人都徘徊到?门前,却无法再向前迈出任何一步,以至于各自沉默。
打破僵局的是晚间有人叫百里颦出去。
他们实验中学这种寄宿学校,最?不缺的就是生活气息。
晚自习下课,大家一起?去操场吹吹夜风散散步最?舒服。
接到?徐庆舟说去不去走走的短信时,百里颦没多犹豫就答应了。
晚上操场灯光很?暗,有学生,也有住在教职工宿舍区的居民,来来往往看不清是谁。比起?被校规约束的白天?,理所当然地自由许多。
他俩绕着操场走,徐庆舟先开?的口。
“笑笑考得怎么样?”他问。
她在家基本就是个外人。这话百里颦也没直说,笑着说:“我?还没回去呢。”
徐庆舟没为难她,若有所思点点头道?:“我?要去他们初中教书了。”
中考完毕,原先的语文老?师该结束假期回来了。徐庆舟完成了代课的任务,理所当然也要回自己的生活中去。
“啊,感觉我?都还没习惯叫你‘老?师’,你就变回原形了。”百里颦手背在身后说。
徐庆舟只笑。
他们悠闲地散着步,他忽然问:“你有没有考虑过将来的事?”
“嗯?”
“颦颦,”徐庆舟自顾自地说,“我?打算工作一两年就把户口迁出去。”
百里颦心?不在焉:“为什么?”
“我?还是会继续照顾爸妈的。不过呢,你也知道?,我?不是被遗弃的,所以,总还是想着找一下亲生父母……”
她看向他,眼睛亮晶晶的:“找到?了怎么办?”
“唉。”他叹了一口气,这时候缓缓苦笑起?来,“再说吧。”
又是沉默,好长的思索过去,徐庆舟再度开?口。
“颦颦,如果,”他说,“我?是说如果。我?对?病人的辛苦之处,也是再清楚不过的了。如果你生活有什么困难,不,没什么困难也行,将来一个人累了、烦了,能想到?我?——”
徐庆舟朝她露出一个干净而纯粹的笑容:“我?会很?乐意陪你度过余生。”
百里颦一顿,却并不惊讶。她静静地向前走,花几步轻松地超过他。
女?生转过身,忽然抬头回报给他微笑。
她刚想说什么,只觉得手腕传来一股力气。
百里颦来不及反应,就已?经被拉着迁移起?来。双腿本能地迈开?,眼前是无尽的黑夜,夏日的晚风扑面而来,月光照不到?这里,然而,她还是看清了他的背影。
她不由得发笑,在吹散不安的夜风中。
李溯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哪出了问题。跟踪本就够愚蠢了,他原本也打算安安静静待到?最?后,但百里颦向别人绽放笑容时,他却还是害怕了。
她是……恐惧。
“真是败给你了。”李溯悄无声息地说。
她是他的恐惧,他的雀跃,他的嫉妒,他的期望。
百里颦是李溯的软肋。
他们拼尽全力奔跑,毫不犹豫撞进一望无垠的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