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小皇帝又被太傅打了手心。
自觉委屈极了,无处宣泄。甩开一众嬷嬷太监,跑到了一处陌生地。皇宫太大了,所以迷路是很正常的,一般嬷嬷们最后都会找到他,所以他半点不着急。而且这处地他实在没见过,心下便十分好奇,不知不觉便走深了。
他从一侧的荒草里兜兜转转,满目都是高低的树木花草,好奇心渐渐失了,涌上心头的开始是害怕。
安安静静里,只有虫子鸣叫,他累得跌坐在地,身上露出的地方有了一道道小伤口,他本来不在意的,这下子却发现疼了。再加上没什么人声的地,有种自己真的会死在这里的错觉。
小皇帝生平最讨厌哭包,现在却成了哭包,呜哇一声哭了出来,吓跑了枝上的鸟儿。他的眼睛里盛满泪水,哭得抽抽噎噎,模糊看到一个白影站的远远的。
也不管是人是鬼,边哭边跑就朝那人影奔了过去。
真实的碰到的时候,那触感明确的告诉他是人,心下慌乱少了,哭声却更大了。
那人的手暖暖的,轻轻的摸着他的头。这样的抚摸下小皇帝渐渐停止了哭喊,鼻涕眼泪被人不嫌弃的擦拭干净之后,抬眼看了那人,呆了一呆。
是因为那人还是个女人。带着面巾,露出的半张脸上隐约有疤痕,但是那双眼睛实在太过漂亮,像是黑宝石那样灼灼生辉。小皇帝张着嘴看得呆了,那女人眉眼微弯,是笑的模样,小皇帝回了神,不好意思的用衣袖擦了擦脸。
“谢谢你,你叫什么名字?明日我让人给你带好东西。”
女人摇了摇头,指着自己的嘴表示自己不能说话。
小皇帝还想说什么,听得不远处传来了呼喊声,觉得自己这番模样这番境地下十分不好意思。抬头却见女人走了,白色的衣裙拂过翠绿的草,腰肢摇曳。
“姐姐,日后我可还能过来?”
小皇帝在原地叫着,那白衣女人却头也不回的走了,不消片刻就消失在了重重绿意里。小皇帝还想追,身后的太监嬷嬷早就赶了过来,面色发白的把他拖拽拉走,像是怕了什么似的。
晚间小皇帝缠着最疼他的一个嬷嬷发问,嬷嬷实在耐不住略略回答两句,“是个罪人。还是个疯子。”
罪人?那是什么罪呢?为什么他一国之君都不知道?为什么疯了?疯子为什么还能这么正常的跟他对话?小皇帝心里疑问了许多,问出来嬷嬷却怎么也不愿意说了。
期间还有几分兴致想再去那地,却再也没找到。忙于课习忙于各种各样的事,小皇帝渐渐忘了这件事。两年后的隆冬时节,天地仿佛一色,身边的红墙渐渐变淡,独自一人的小皇帝发现有些眼熟。
走了进去,白雪下艰难万分的行走,不想熟悉却也不熟悉,他似乎又迷路了。
拐过一堵石墙,倒是听到了人声。
“真是的,什么时候死不好,非得在这个时候,冻死人了。”
“快别说了吧,赶紧搬走,省得总管要下罪了。”
小皇帝从斑驳脱落的缝隙看去,原是两个小太监正抬着一个人。那么冷的天还穿着薄薄的素裙,身上滴答落下水珠。还是个落水之人。
掩下惧意,快步离开了。
身后太监对话声隐隐传来,“也不知道坚持什么,她早该去的。”
“成天念叨姐姐姐姐的,疯了三年清醒了呗。”
“也是..........”
【四】:戚戚
她本来也没想活的。在他死后。
涌进房间的数人里,有慕恋过她的,只是现在都在畏惧。
啊,真是肤浅啊。她紧紧抱着怀里的身体,只是下一秒就被甩开了。
忽略心底的空落,面对的是许许多多的质问,她有些烦了。哪儿有那么多为什么呢。想,就是了。对于她的无言,他们没奈何,但她最终不是在明处对付他们的人,所以到了最后她仍旧呆在全天下最荣华之地--皇宫里。
这么说似乎也有不对,毕竟她的院子也不怎么好。
期间来了许多哥哥,好哥哥,坏哥哥,想带她走。只是随着时间过去,她以往千面的本能似乎消失了,懒得提起什么兴致,甚至连他们的名字也记不清。实在太黏的,喜欢她的脸的,她把簪子在脸上划了一刀,喜欢她的声音的,她就把舌头给了他,最后吓跑了他们,真的剩下她一个人了。
她开始没什么事情做,无所事事的在房间里发呆,或者跳舞,发呆久了就觉得有人在看她。那目光熟悉又美好,她跳地更卖力了,回头问,“姐姐,我跳得好吗?”
寂静无声。
当然,那都是舌头还在的时候的事了。之后她更喜欢在心里问,姐姐,我这样如何如何。
她后来喜欢画。
那些小太监怕她,问他们要什么,都会拿来一二。所以她开始画画。一张不如一张,一张比一张更好。她画了整整三年,才描得那么一副有几分神态的像。
她在一侧看着画,无知无觉的流下了泪。触到满手的水意,那才不是泪呢,她想。
时间在隆冬。
这样又像上天的安排。
冰冷,气泡上升破碎无声,刺痛.........
原来那个时候的他,是这样的感觉啊。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