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在逃离,而是在指引。
仁不止是擅长与敌人对峙,他也懂狩猎,懂得如何设计饵料。
就像是为猎人牵起绳索的诱饵,看似自由,吸引着猎物上钩,然而当诱饵顺着绳索狼狈逃窜时,等待猎物的则是封闭的铁笼或者满地蒺藜。
但……
仁仍然没有停下。
即使是诱饵,这也是唯一与巴正面交谈的机会。
她已经策马奔出林地,进入仁视野的,是一片广袤的草地,和尽头的悬崖。
“巴,你无路可逃!”
“哈!”
女人嚣张的笑声在风中徘徊,她似是挑衅,似是调情:“那您可要再加把劲,大人!”
仁深深吸了口气。
他翻身下马,海风扯起武士背后的披风,仁亲眼看着巴的马匹直奔悬崖,并在尚有几步便从高处坠落的位置停了下来。瘦弱的背影同样落地,头也不会地往山崖边沿前去。面具之下,仁的神情紧绷,他没有再前行,而是从后背拿出了长弓。
箭搭弦上,拉紧弓弦,紧绷的材质在他的手中划出一个完美的弧度。
人在彀中,不远不近,在这般距离之间仁向来百发百中。他的箭死死地锁定住巴的要害,只要松手,长达数月的追踪和拉扯,会就此画上一个句号。
然而最后一刻,仁的手向下挪了几寸。
他在犹豫,可巴没有。
羽箭离弦,转瞬即至,站在山崖边沿的巴却在破空声响之前转身,她抬起右手,绑在小臂上的皮甲精准无误地撞到羽箭箭身。
仁瞳孔微缩,亲眼看到自己的羽箭为巴的手臂拍落再地。
她得是多么熟悉石川师父的箭术,把握仁此时的想法,才得以预料到他的动作,甚至察觉到他会在关键时刻改变瞄准的位置?
下一刻,数十步开外的女人同样拉起弓弦。
“别动。”
在仁准备抽出第二支羽箭之前,巴冷声开口:“我可不会向您一样心慈手软。”
仁握紧手中的长弓。
几十步的距离模糊了巴的声线,女人的声音在海风中摇曳,无法辨别其中特点。而巴的脸上佩戴着一张狐狸面具,遮住了她的全部面孔。仁所见的只有巴黑衣之下瘦弱的身形,还有那对准自己的羽箭。
而仁同样了解石川师父的箭术,巴的目标,始终是他的头颅。
“若是如此,”仁说,“你大可以省下对白的时间。”
“您真以为我不敢?”
巴又笑出声,可笑到最后,女人声线中的调情意味却戛然而止。仁能想象得到,在狐狸面具之下,那张面孔是怎样在瞬间失去所有笑意:“为何要箭下留情?”
仁没有回答。
话语在嘴边酝酿,终究是又被仁咽了下去。
明明已然驾车离去,为何还要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