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何会被唤作冠军侯?”
“是陛下亲封的啊,说霍将军勇冠三军史无前例,当封冠军侯。”
戴雪看着眼前无泪的曹盈,手足无措——她家小姐眼中再也没有一丝光,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整个人都灰暗了下去,唇颤抖着好一会儿也没有说出话来,看着比她任何一次病痛发作都要痛苦。
“戴雪。”
她听见曹盈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呼唤自己,连忙应声道:“怎么了小姐,你是需要什么吗,我这就去为你寻。”
“帮我去找哥哥来。”
戴雪听了她的要求稍愣了一下,往日里曹盈称呼曹襄都只用生疏而礼貌的兄长:“可如今冠军侯逝世,侯爷不知是否还要忙些什么,怕是不好......”
“找他来。”曹盈打断了她的话,泪终于是流了下来:“我要见他。”
戴雪看着她如要泣血的样子,不敢再拒绝,连忙答应下来扶她躺好,便小跑着去寻曹襄了。
曹襄直到中午才回府,身上还有浓重的酒气。
他去见了刘彻,其他许多曾军中同战的将军也都在,模样都有些不堪,连刘彻本人都哀颓得没有束发,自然也没有心思怪罪他们。
大家强顶着讨论了一上午继续攻伐匈奴的事,到底谁也没能拿出个章程,刘彻也看出他们都没心思,便也就让他们散了。
方一回府,他便撞上了专侍候曹盈,正急得来回踱步的戴雪。
曹襄心中“咯噔”一下,原本因酒醉而昏沉的头脑也清醒了许多,以为是曹盈出了什么事,连忙快步上前,问道:“怎么回事,盈盈怎么了?”
戴雪终于等到他,感动得泪都要流出来了,把方才的事稍一说,道:“小姐的模样实在是吓住了我,侯爷你快去见见小姐吧。”
然而等曹襄匆匆赶到曹盈所住的院落,走进屋时却发现曹盈穿搭整齐,正安静地坐在桌前等他,垂眸面无表情,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
这让曹襄有些踟蹰,一身酒臭味让他不太敢进屋,怕又为曹盈招来病痛。
幼年时他便晓得自己这个妹妹单薄易病,几次寻她玩耍都让她陷入生死徘徊的境地,被母亲说了几次便不敢再多与她接触了。
他正犹豫要不要先去沐浴更衣再来,就见曹盈抬起了眼,轻声唤道:“哥,我有些事想问你。”
曹襄看着那双空洞的眼,明白了戴雪的感受,根本说不出推拒的话,坐在了她身边,用最柔的嗓音道:“盈盈,你问吧,哥什么都答你允你。”
“我想听听冠军侯的事,他是姓霍是吗?”
“是,他姓霍,名去病。”曹襄虽不知曹盈为什么问起,却还是认真地答了,只是心中微微一刺痛,因他这个好兄弟正是病逝的。
曹盈将这名字缓慢地反复念了几遍,滚动在她唇齿间的不像是一个名字,像是她的命。
然后她道:“哥哥与我说说他的事吧。”
曹襄便从头开始说起了他知晓的霍去病的故事,说是他们极小的时候霍去病也生活于平阳侯府,与他还是童年的玩伴,许是曹盈也见过,只是不大记得了。
说起了后来因卫皇后得宠,霍去病离开平阳侯府,与他舅舅卫青于皇宫谋事学习,成了他们这一批同龄人中最厉害的一个,也是最得刘彻宠信的一个。
说起他后来领八百人千里奔袭至匈奴后方,俘虏斩杀大量匈奴王室宗亲,一战成名得封冠军侯。
说了很多很多他的战役,也说了他因冲动杀李敢,被刘彻驱至边镇,最终亡于那里的事。
曹襄自己说起霍去病的胜利便激动了起来,连带曹盈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影,但最终他的结局两人如今都已得知,因为曹襄说完,室内便死寂了下来。
为打破这僵局救曹盈出来,曹襄只能扯着嘴角向她开玩笑道:“可惜那小子干了糊涂事被赶离了京都,要不然他未婚你未嫁,我倒想既作他妹夫,又叫他作我妹夫。”
曹盈便也笑:“哥哥说笑了,怎么可能呢。”
他已死了,不可能了。
如果有机会,她真想亲眼见见他。
三个月后,将将入夏,槐花将开未开的时候,曹盈最后的生命力被抽离,合上了眼。
然而她陷入静寂没有多久,周围便又嘈杂了起来,她昏沉着无法做出反应,直到一切再次归于沉寂,她才渐渐清醒了,只是还没能理清到底是个怎样的情况。
门“吱呀”一声的响,似乎是有人推门进来了。
她听见男童压着声音向另一人道:“霍去病你松手,我得了个妹妹,不亲眼看看我今晚睡不着觉!”
他说出的这个名字让曹盈心狂跳,挣扎着想要睁开眼却一时没能如愿。
“那你也该白日有人看顾时来。”她终于听见了他的声音:“这夜里摸来若是摔到磕到了她,如何是好?”
曹盈睁开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