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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窥觊神仙的凡人(十)(1 / 2)


那东西并不显眼,原是被各种祭品遮挡住的,若非怀鸿朗坐着的位置恰好,也不容易瞥见。

他面上神色不变,只是头稍稍偏过,接着眼神落在那物件上方。

因着旁的物件遮挡,唯有隐约形状露出,可便是如此,他也认得出那上面的朱漆,便是此次修缮神殿所用。

半晌后,他收回视线。

“修缮后的神殿你可满意?”他的声音低沉,听不出什么情绪。

神殿内安静了半晌,良久后,才有一道空灵的声音响起。

“嗯。”高台上的神像处传来一点动静,“多谢。”

接着便再次陷入寂静,同先前他几次来一样。

显然,对方还是一样不怎么爱开口。

然而怀鸿朗并不在意。

“你觉着满意便好。”他道,“这神殿原本就是为你建造的,眼下修缮了瞧上去也舒心些。”

他说着,接着似是想起什么又问道:“虽则孤先前曾下了令,禁止来神殿修缮的人靠近你这处,但日子长了,保不齐有什么人不听令。先前孤进来时,发现神殿外右墙角边处的土变得有些实,仿佛有人在上面行走,走得多了,土便成了这样了。”

他说完后,殿内又是一阵寂静,半晌后,神女才缓缓道:“我已许久未出过神殿了,若真如你所说,怕也是有的,只是我并不知晓了。”

怀鸿朗听后也没说什么,只是略一点头,便将话题岔了过去,接着又自顾自地说了会子话,便决定离开了。

“今日来不过是瞧瞧神殿修缮的如何,眼下俱已妥当,孤尚有事,便回去了。”

他说完,也没等神女开口,转身往殿门处走去,只是离开前,再次看了看那隐在祭品后的东西,双目中神色愈发不明。

而在殿门打开又被再次关上后,整个神殿又一次陷入沉寂。

听着殿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后,戚弦衣才从神像中出来,接着行至祭台处,将那放在祭品后的朱色花环拿起。

今日的怀鸿朗离开的时辰尚早。

以往对方来都要待上许久,虽然她极少回复对方的话,可怀鸿朗都不甚在意。

可今日,离他来此处,统共不过过了一个时辰。

就这么短的时间,对方走了不说,且步履带了些沉重,仿佛是心中压着什么事一般离开的。

看着手中的花环,戚弦衣指尖微微婆娑,若有所思。

而这边,出了神殿的怀鸿朗,原本无甚神情的面上,霎时间沉了下来。

他脚步极快,当走到自己车驾停放处时,候在那儿的领军卫便急着上前。

“王上!”对方朝他拱手行礼。

若是以往,每每从神殿中出来,怀鸿朗整个人都会松快一些,可今日,他不仅面色紧绷,眼中更是带着怒意。

“派人去查。”他越过那领军卫,边向自己车驾走去边吩咐道,“修缮神殿的这些日子中,是谁抗旨偷偷去了神殿!”

那领军卫方才还不知晓王为何脸色阴沉,此刻听了这话,先是一愣,接着忙应声道:“是,臣这便叫人去查!”

此时的怀鸿朗已经上了车驾,他一手撩开车驾上的天净纱车帘,接着转过头来,看着下方的领军卫,语气森然道:“孤只给你半日时间,今夜亥时之前,孤要看到结果。……还有,若是查到了那人,即刻将人带至观澜殿,孤亲自处理。”

领军卫见状,便知王上应是生了大怒,也不敢多言,躬身应了后,待对方彻底入了车驾,前方的帘子放下后方匆匆离去。

感受到坐下的车驾缓缓前进后,怀鸿朗的神情愈发阴沉。

前些日子他去神殿这样频繁,却并未发现有何不对,不仅如此,连有人背着他偷偷去了神殿他都不知晓。

分明他已经明令制止了,却还有人敢冒这样的险。

若说先前他未注意,眼下却不得不叫他深思。

究竟是谁这样大胆?

他唇边忽地勾起一抹冷笑。

不管那人是谁,落得他手中,便莫要想有好下场。

大陆臣民皆知,整个大陆唯有王能同神女交流,旁的人,算什么东西?

天子车驾速度不快,却也不慢,半个时辰后,便回到了王城中。

过了朱雀门,早已有小玉辇在此处等着,怀鸿朗下了车驾,便换上了小玉辇,一路向观澜殿去。

行至观澜殿,他刚踩了椅踏下来,便见观澜殿外候着的侍人匆匆上前。

“王上。”那侍先是躬身行礼,待对方说了起字后,方直起身子回话道,“中郎将已在殿内了,正等着向陛下您禀事。”

“嗯。”怀鸿朗无可无不可地略一点头,接着举步往观澜殿内走去。

如那侍人所言,殿内一身材略魁梧的男人站着,在听得殿外动静后,忙转过身子,接着下拜行礼。

“王上。”

“起。”怀鸿朗未曾看对方,径直自对方身边走过,上了阶沿,在御案前坐下。

此时御案上已然堆积了数道帛书,他长臂一伸,指尖拿起最上方一道,翻开后看了起来。

“说吧。”他道,眼神却一直落在帛书上,“何事?”

那中郎将听后先是应了声诺,接着将自己此来目的说出。

“臣照王上您的旨意,带领军卫将除神殿外旁的供奉神女的庙宇拆除,原是进行的十分顺利,只是昨日道煜州时,那处的百姓听得要拆庙宇,都不答应,不仅不让臣等动手,还纠集了诸多人守在庙宇处,说是要拆了庙宇便从他们尸体上他过去……”

“这等事便将你难住了?”怀鸿朗打断他的话,“还真当个事来孤跟前回禀?你是觉着孤每日政务清闲,想替孤找些事做?”

“臣不敢!”见王上似乎不快,中郎将忙道,“只是对方实在人多,臣等不便动手,恐伤了百姓,这才来请王上示下。”

“神女身份尊贵,若轻易供奉反倒亵渎了,故而孤才下旨将旁的庙宇统统拆除,百姓家中也不得私藏神女雕像。这样的话,你可同他们说了?”

“臣说了,只是那些人并不听,觉着臣不过是胡言乱语,说什么也不让拆除。”

怀鸿朗:“那煜州别驾是作何用的?他管辖内的人闹成这样,就一点也不作为?”

中郎将道:“别驾是听从王上您旨意的,只是百姓实在人多,且时时守在那供奉神女的庙宇前,不愿离去,别驾大人也没办法。”

怀鸿朗终于抬起头来。

“你无用。”他放下手中帛书,“那别驾也无用。偌大一个煜州,难道各个都这般不听劝不成?聚在那庙宇处的不过是些不遵从王权的刁民。你且多带些人去,若是听劝便罢了,若是不听劝,便不必顾忌。”他说着笑了声,不带任何感情,“孤的臣民中,不需要那等不尊王权之人。”

他说着看向下方的中郎将:“你可明白?”

那中郎将被他眼神看得一惊,忙低下头,一揖道:“臣知晓了,这便去办!臣告退。”

语毕向后退了三步,方转身离开了观澜殿。

待对方离去后,怀鸿朗思量半晌,最终出言吩咐候在一旁的侍人。

“去告诉一句,即刻起,若非要事,明日之前叫诸位朝臣不必入阁,孤不欲见。”

那侍人听后应了声,便躬身退下,往殿外退去。

.

因着上午在神殿那处显出来的狠厉模样,再加上众人知晓他此刻身上带着尖锐的匕首,因而直到回了王城中先前所居之处,也无人敢接近祁温瑜。

尤其是先前欺辱他欺辱得最厉害的那些人,一想到方才那人的下场,心中便一个哆嗦,此时都恨不得离他越远越好,只期望对方不要想起那些被他们欺辱的情景,再来同他们算总账才是。

而先前那肩膀被扎穿之人,因着是贱籍,便也无医师替他医治,此时天气寒冷,将他半拖着回来的人,直接将他往地上随意一丢便不管了,只管匆匆离去,处理自己身上被沾上的血迹。

而原本痛得昏死过去的那人,迷迷糊糊醒来后,又因为肩上的伤开始嚎叫。

只是不管他如何嚎叫都无人前去看一眼。

他伤得不轻,伤口处的血也止不住地往外流,因而不多时,整个人便变得奄奄一息,瞧上去似乎只剩进气,不见出气了。

负责他们的监工只在回来时问了两句,然而那时这人自己未醒,旁的人又怕得罪了祁温瑜,故而便胡乱编造了个理由,将监工一阵搪塞。

那监工原也只是在他们修缮神殿是负责月余罢了,眼下见众人都回了王城,也未出什么岔子,便想着回去复命,因而也不将此事放在心上。

总归不过是个贱籍罢了,死了便死了,也无人会在意。

因而得了个随便编造的理由后,监工也不管此事,随口训诫几句便离开了。

而此时,院落中的众人都各自围在一处,唯有两人所在之处是无人待着。

一处便是那受了伤奄奄一息的人,另一处便是一回来就又找了个角落坐着的祁温瑜了。

因着修缮神殿有功,王上特意下了旨说叫这些刚回来的贱籍可以休息半日,待明日再去服役。

他们这等身份的贱籍,依律是全年无休的,今日特得王上恩典,心中自然高兴。

可一想到在这时间内要同祁温瑜那个性情不定的人待在一个院落中,心中便忐忑不安。

尤其是每每见着那先前被祁温瑜伤了的人,他们便不自觉地捂住自己的肩膀,生怕自己也会忽的受这无妄之灾。

尽管感受到众人落在自己身上略带惊惧的目光,可祁温瑜却丝毫不在意。

他只是微低着头,看着掌心。

虽然方才他已经尽力擦拭了,可还是有好些鲜血沾在手掌处。

他看着看着,便有些出神。

那花环神女大人会喜欢吗?

虽然外层涂的是朱漆,可终归只是枯草所制,若是大人觉着过于简陋了怎么办?

不会的。

思及此,他忽地又反驳了自己先前的想法。

神女大人应是喜爱的,毕竟……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有些迷茫起来。

毕竟什么呢?

方才他脑中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然而不待他抓住便消失不见了,再回头去细想却什么都想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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