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把刀不过是普通短刀,与这人手上的一把无双的利刃根本无法比拟,方才她连连接住他几剑,虽然没分出上下,但是几剑下来,她的刀已然像块裂纹暗生的豆腐了。
刀刃划过空气,产生了脆弱的震动,傅缱容满耳都是风鸣动的声响,她当即内心一沉,这一剑下去,她的刀就要碎了!
在那电光火石的瞬间,傅缱容突然有些感慨。
今天说不定,真的会死在这里。
她未完成的承诺随着手中的短刀一齐碎了。还有蓟州城外的万里山河。心里的那句声音又浮现了出来——出得蓟州又如何?活着又如何?
傅家不能回了,那人亦不在了。你还剩下些什么呢?又有什么东西值得千里奔赴呢?
傅缱容看着那长剑劈断了她的刀,一路斩风而下,她的眼神凝聚得几如针芒,心里霎时间滚过许许多多不足为人道的心情。
……就到这里了吗?
眼见着长剑当头斩下,那刹那间她浑身的血仿佛又燃烧了起来!眼中爆发出了难以言喻的光,如一只命悬一线的幼狼,霎时间爆发出了所有因尚且年幼而被压抑住了的野与狠!
空中裹着破烂袍子的身影以一个诡谲无比、常人根本无法想象更无法企及的身法扭动起身子!旋身!下一刻,冰刃般的长剑斩碎了她的刀,去势未止!但在这种诡异无比的身法下却只堪堪划伤了傅缱容肋下。
回首一剑飘然出尘的少年仰起头,淡若琉璃的眼睛注视着傅缱容,她如同恶狼般的双眼从兜帽中漏出了一线光,他微微凝了下神,抿住了唇。
在那不过半臂远的距离之间,两人的眼神再度天雷勾动地火般完完整整地碰撞在一起,傅缱容看着那双仰起来看着她的眼睛。如冰一般,色浅如月下清影,她几乎在那双眼睛里看见了自己清晰的影子,让人难以分辨他的情绪,更妄论看出他的眼神。
怎么长了双这样的眼睛。
傅缱容一边痛还不忘一边腹诽——看上去像个瞎的。旋即转身在雪上几下轻点,踉跄逃进了身后长街的黑暗中。
在深沉的夜色渐渐转变成浓郁的蓝时,整座城池似乎都在沉睡中变得呼吸清浅了起来。高楼之上,却有人还醒着。一身金线纹鹰玄色武袍的男子在深蓝如黛的夜色中凭栏而坐,清晨的风夹杂着飞雪,不断地涌进这间城中心的望楼之上,吹得男子深色的发丝在熹微的天光中无声拂动。蓟州城内到处还是黑漆漆的,整座城池将醒未醒。唯有望楼之上燃着一点孤灯,照亮了男子手边的几封密信。
风斐看着楼下远处的长街,夜色与大雪似拢住了一切,看不出什么来,想来即便有什么动静,也被风雪掩住了。
旋即便有急促的脚步一路上得楼来,来人一路疾行来到夜色中凭栏而依的男人身边躬身行礼,气息微喘,“大人,刺杀失败,丫头还活着,但是出了些状况……”
说着附耳轻声了几句。
男子掩在夜色中一动不动的身影如同蛰伏在黑暗中野兽,闻言转脸看向了来人,眼中神情令人高马大的侍卫心里当即一寒,差点就要跪下去。
“去接,务必不能落在左千秋手上。”
侍卫满背冷汗,正要躬身应诺,没想到坐着的人突然一抖下摆,站了起来。
“算了,我亲自去一趟。”
侍卫还没来得及反应,一抬头发现眼前人已经不见了!他急急几步上前,发现就刚才一句话的功夫,风斐已经一撑阑杆跃了出去,直从三楼而下,如夜色中一只展翅而去的鹰隼,消失在了黎明前无边黑暗的天幕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