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鸭蛋只取黄,用勺子捣碎,稍微添一点点油,下锅炒散,蛋黄很快化作流沙一样,冒着绵密的小气泡。这时候,把虾仁倒下去,快速翻炒均匀,就可以出锅了。
鲜嫩的虾仁,外表裹着一层金沙似的蛋黄,刚出锅的时候还滋滋作响,泛着油光。
跑堂的凌逸还在外面忙,花明自己端上盘子就要往外走,不料刚一回身,盘子忽然就被人接了过去。
“吓我一跳。”她脱了手,拍拍胸脯道。
这动作迅捷得,压根就没看清。
迟雪一手一个盘子,稳稳地走在她前面,声音和煦:“我不会做饭,至少端盘跑堂还可以代劳,怎么能事事都让你辛苦。”
哎哟,这态度,花明望着他瘦高的背影感叹了一秒,哪怕只是合约相公,心里也有点小骄傲呢。
回到那张桌前,那饿得好像三天没吃饭的客人,已经半碗米饭下肚,桌上几碟小菜也扫得差不多了。
迟雪将盘子放下,花明笑眯眯道:“让您久等了啊。”
“不久,不久。”对方一边感激地向牛肉下筷子,一边连连摇头,“是我吃得太快了,不关你们的事。”
这人倒还挺讲道理。
花明不由仔细打量他两眼,其实是个白白净净的年轻人,只是衣衫头发上沾了些泥土草叶,显得有些风尘仆仆,身边还放着一个破背囊。
“这牛肉做得真好。”他边吃边道,“快两天没吃饭了,真开胃,谢谢你啊老板娘。”
“错了,我是老板。”花明双手抱胸,冲旁边一使眼色,“这位才是老板娘。”
一转头,瞥见迟雪精彩的脸色,才轻咳一声:“啊不,是老板的相公。”
那位客人倒也没有很在意她说了些什么,边往嘴里塞虾仁,边道:“都一样,都一样。”
花明看了看,店里有条不紊,菜陆陆续续地从厨房端出来,送到客人的桌子上,一时间得了空,索性拉开椅子在这人对面坐了下来,好奇道:“你怎么了,两天都没吃饭?”
按理说,吃不上饭的,往往是穷人,但这人并不面黄肌瘦,何况,穷人也不能转眼就来吃酒楼。看他这一身狼狈,要是什么流窜至此的逃犯可就不好了,她得赶紧报官府去。
没想到这人抬头一笑:“进山写生,迷路了,费了两天才出来。”
“啊?”
大约是怕她不信,对方交代得很清楚,“我姓魏,名书鸢,是个画师,家就住西边青柳巷里。”
说着,还放下筷子,打开背囊,从里面抽出一卷画给她看,“喏,这就是我在山里画的,还是初稿,没有细琢。”
画卷慢慢展开,山青水绿,春意盎然,花明也不太懂画,但画得着实有那么几分味道。
“真好看。”她礼貌夸奖道。
对方倒是很谦虚,“过奖过奖,我自己清楚,常年在宫里作画,匠气越来越重,所以才自请跟着来山海镇,多去山水间走走,临摹自然野趣。”
“……宫里?”花明一挑眉,“你以前也在宫里?”
这魏书鸢愣了一愣,嘿嘿一笑,含糊道:“不过是谋生的活计罢了。”
说罢,低头猛扒饭,半句话也不敢再多,像是怕谁找他算账一样。
花明沉默了一会儿,没有转头,只在余光里看见迟雪站在桌边,一动未动,只是不知怎么的,总觉得有一道锐利的目光笔直投在魏书鸢身上,吓得他脸都快埋进碗里去了。
她眨了眨眼睛,忽然有些迷茫。
为什么这个小小的镇子上,有那么多人都是从宫里来的?除了这些开口自报家门的人,余下的人里呢,还有吗?
她总觉得,好像有一件什么事,被所有人心照不宣地瞒着。
“花明,”迟雪忽然出声,“这里忙得过来,你也没有吃午饭,去后面歇一会儿吧。”
“啊?哦。”花明迟缓地站起来,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迟雪的神情像是真心关切,看不出底下有没有藏着什么。
她忽然挺不适应的,虽然并没有真的拿他当相公看,但这些日子以来朝夕相处,也并不是分毫没有动心。陡然之间要疑心他瞒了她什么,着实感觉怪怪的。
这时候,魏书鸢却匆匆吃完了饭,逃也似地道:“我走了,多少钱?”
“三十二文。”花明道。
对方伸手去腰间掏荷包,掏了几下,脸色却忽然变了,低头一阵猛找,随即讪讪抬头,看着她。
花明的嘴角不由抽搐了两下。
大哥,演得太标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