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儿的谎话编得圆,“金大娘,酒是拿来做菜的!昨日买回去那瓶被我不小心打翻了…今儿方找你再买一壶。”
金大娘这才与她取了一壶新酒来。“拿好,可别再摔了!”
蜜儿递过去银钱,金大娘笑着收了下来,又忽想起来什么事儿,拉着蜜儿道,“你阿娘去得急,她手上原还攒着些东西给你的。那徐娘子可与你了?”
李氏在生的时候,与金氏走得近,两人常一道说着买卖的事儿,便也提过几回家中财务。李氏走后,金氏自也担心着,那徐氏是个软性子,蜜儿交到她手上,且莫耽误了。
蜜儿自也与金大娘说了一番,“现如今都由得徐阿娘保管着,等得毕大叔回来了,再说。”
金氏便也不好再多嘴,只道,“你家中那都是两个没主意的,若有什么事儿,你便来与金大娘商量。”
蜜儿笑着与金大娘一福,道了声谢,方转身出了院子。
行来转角,却见得薛家酒铺牌坊下有两人身影。过年天儿,巷子里走动的人本就少,蜜儿听得人声耳熟,多看了两眼,方见是银荷正与薛秀才说话。
薛家酒铺当家去得早,金大娘一人拉扯大了这兰哥儿,好在酒铺生意好,兰哥儿也肯生性,前几年便秀才中第,成了甜水巷里一段佳话。只是蜜儿不知,银荷何时与薛秀才这么熟悉的。二人拉着手,一时耳语,一时欢笑。隔着小片的距离,蜜儿听得不觉脸红,忙加紧了步子走开了。
就快行回梅竹小院,却听得银荷在后头喊她。蜜儿自将手中酒壶往身侧藏了藏,方回身过来迎她。“银荷姐姐也回了?”
银荷方转角便见得蜜儿在前头,手中拎着酒壶,似是从薛家酒铺打来的。跟上前来,便一把拽住了她藏在身侧的酒壶,“你竟偷偷买酒喝?”
“只是做菜用的。”蜜儿拧着手腕儿回来。
“真是?”银荷走去前头,又回头笑道,“我看你这几日怪怪的,可是在藏着什么呢?蜜儿。”
蜜儿心口顿了一顿,却笑着掩饰了过去,“我又能藏着什么。家里大大小小的活儿都忙不过来了,可比不得银荷姐姐清闲。我方见那薛秀才与姐姐你一样清闲,他与姐姐说什么了?”
银荷顿时心虚,拧了眉头,不知这丫头真听到了什么没有…
蜜儿见她神色几分慌乱,笑着走去了前头,摇晃着手中酒壶,“快回吧,今儿中午炒醉鸡吃。”
银荷原见她这两日总往绣房里跑,总觉着不大对劲儿,本想套套她的话,怎知反被她捉住了小辫子。
过了今年雨水,她便要及笄。阿娘说了,得与她相看人家了。她与那兰哥儿虽是交好,兰哥儿却迟迟不敢跟金大娘说起提亲的事儿。他二人方还在为这事儿发愁。眼下若是闹开了,怕是两边家中的脸面都不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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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鸡做起来简单,吃起来香滑。
捉来一只年轻的母鸡,得放了血,斩了头。听起来似是残忍了些,可想起它的美味,蜜儿也只能磨刀霍霍,狠下心肠。
鸡肉切成小块儿,放盐腌制一会儿。等得准备好一段儿葱白、整颗蒜子脱了皮儿、三片生姜,烧滚了油,爆香香料儿,便将鸡肉溜入滚油之中,大火翻炒三下。
烈米酒入锅呛起白烟,酒糜浸入肉里,让肉质保持鲜嫩的口感,炒多久都不会发了柴。出锅时,淋上一勺酱油入味儿。热油挂在肉上,肉色掺着酱色,酒味儿在翻炒的热气之中散尽,剩下的米酿酵味儿,便将鸡肉纯粹的鲜美托衬无余…
东屋里吃过了午饭。蜜儿方将厨房里留好的饭菜,送去绣房。方走到门口,却听得屋子里咯噔一声,似又是撞翻了什么。
蜜儿忙推门进去,便见果是那人真起了身,正扶着柜子一角试探着。地上绣架、针线、桌椅乱成一团…
他赤脚踩在地上,骨节分明的脚掌苍白如雪。细针剪刀都是锋利之物,就那么散落在他脚旁。蜜儿看得几分心惊,忙放下手中食盘,回身合上了房门。
“你快别动了。”
明煜不过想熟悉一番房中情况,谁知下床不过数步,便撞倒了绣架,刚想蹲下身去扶起,却又撞倒了一旁桌椅…腿上伤口仿佛裂开,生生作疼。不想,他也有如此狼狈的一日…
听得那丫头的话,他停在了原地,手臂上却是一紧,被那小手捉住。地上琳琅之声,似是剪刀等物被她踢开。方听她指挥自己道,“你,别乱走。跟着我的脚印儿走。地上都是碎针…”
他脚边果真被她的小靴碰了碰,而后听得她再不远处轻轻跺脚,“来这儿。”
他听了她的话。
被她牵引着,一步一步走了出去。由得她扶着,坐回了榻上。却听她在一旁狠狠抱怨。
“那绣架真太可恨了。昨日就是它,绊了你一回。怎今日还在这儿,等我去把它拆了,大卸八块,再批成碎柴,用来烧饭吃。”
小丫头的伎俩,许是见他面色气馁,想哄他。
“倒也不必。”他话语淡淡,“那是你家中财物,还能用得上。”
“待我适应些时候,便能避开这些东西。”
“阿娘走后,便无人用了。我也不爱刺绣,以往被阿娘捉着做这活儿,都和上刑场似的…”蜜儿说着,与他端了午饭来小案上。“二叔,你先吃饭。”
“……”这声二叔让他怔了一怔,约是一时间还不大适应,多了这么个侄女。
他手腕儿被她捉起,放去了小案上,筷子递来他指尖,他顺着她的意思拾住。便听得她起了身,似是去那边收拾地上的狼藉了。
“今日的醉鸡好吃么?”听她笑着问。
“嗯…酒糜留香,肉质鲜滑。”
“二叔说话文绉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