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久辞大概是飘着回去的。
天空下着蒙蒙小雨,低云蔽日,金陵又一片烟雨朦胧。
他怀中抱着玉髓,一个人傻乎乎飘在街上,任由淅淅沥沥的小雨落满全身,行人打着油纸伞向?他投来怪异的目光,祝久辞没看见?,只知道一心抱着宝玉朝着家的方向飘。
这么贵重的宝玉怎么能收呢。
当初他把昭歌赎出来用了两箱黄金,虽然在京城已然是天价,但似乎和玉髓比起来,简直连九牛一毛都不算,况且他手中有的不是一块玉髓,而是三块!岂不是能把整个金陵都买下来了。
金钱一事暂且放一边,祝久辞苦恼的是,如何?把这宝玉还给梁昭歌让他抱着宝玉养身子?
想当初他把油纸伞还回去,对方都摆明了“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的道理?”,何?况贵重如宝玉,一经送出已然是表决心意,怎么可能再收回。
可毕竟身子最重要,世俗礼仪人情伦理断不能与身体健康相比较,还玉这件事再难也得咬牙办。
一路迷迷糊糊纠结着问题飘回府上,晃晃悠悠绕过假山亭池走到内院。
胆小鬼心理?又?作祟了,不敢进屋子,悄悄爬到窗户底下探出脑袋,朝屋子里?边望去。
梁昭歌半靠在床边,头向后枕着床棱,依然是祝久辞上午离开时的姿势,竟真的乖乖呆在床上一动没动。
闭着眼睛,眼睫投下小扇阴影,面色有些苍白,似乎是受了外边阴沉天气的影响,眉头蹙着。
祝久辞吞下口水,美人真好看,即使在病中也好看。
但若是……病好起来,面若桃花,腰如柳枝那就更好看了。
祝久辞低头攥紧玉髓,心想着无论如何?哪怕上刀山下火海、把面子扔了不要、惹得昭歌生气,也得说服梁昭歌抱上玉髓,好好养身子。
坚定?了心中想法,祝久辞重新抬头朝里?面望去,却恍然发现床上美人不见?了。
我那么大个美人呢!!
祝久辞探着身子朝里?边观望,忽然被人揪住领子抱起来。
落进温暖的怀抱,祝久辞才意识到自己身上有多冷。江南绵密细雨,初时并不觉得有什么,等细细密密落在身上许久,才知道春雨润物细无声,寒气早浸湿到身子骨里边了。
梁昭歌抱着人往屋里?走,不顾他如何?挣扎也不放手。
“我身上凉,昭歌快把我放下来!寒气过给你了!”
“昭歌手都凉了,快快放我下来。”
“自己走!我自己走!”
梁昭歌没松手。
祝久辞抬眼望去,瞧见那人柔美的下颌,目光攀着鼻梁往上移,看见?那人的眼睛透着星光,鸦黑的眼睫纤长如扇,认真瞧着前方的路。
祝久辞一时忘了挣扎,贪图美色仔细盯着看,忽然那人凤眸垂下来,四目相对。
慌忙移开眼,望天。
“小公爷,我松手了。”
“啥?”
祝久辞还没反应过来,扑通一声掉进汤池里?。
暖流瞬间拥簇全身,从脚趾到发尾无一不包容,就在寻不到空气快要窒息的一瞬间,一双有力的手扶住腰间,把他托上水面。
祝久辞满脸是水睁不开眼睛,慌乱在空中乱抓,好不容易顺着腰际抓住那人手臂,这才站稳身形。
抹掉眼睛上的水,睁开眼,梁昭歌半跪在玉台上扶着他,眼中显然有些生气。
“昭歌……”
美人不理?他。
“昭歌~”再唤一声。
美人取来玉瓢,哗啦一瓢暖水淋下。
落汤鸡祝久辞:“……”
美人怎么就生气了呢?
伸爪子拍拍腰间的手,正准备甜言蜜语好好安抚一番,美人突然松开,祝久辞脚底一滑,险些又?摔到水中,被人眼疾手快一把捞上来。
再一次站稳身形,祝久辞学乖了,眼神不乱看,爪子不乱摸,立正站好等着美人消气。
等了半晌美人一动不动,祝久辞觉得有些热。
眼睛忍不住又开始乱瞟,他们呆的这个房间甚大,正中央他们二人呆的地方是人工凿出来的汤池,池中的暖水也不是天然引来的,而是有仆从一天十二个时辰在烧。
汤池在房间中央凹下去,水面大概到人胸口的高度。
梁昭歌就跪在岸上,探身扶着他。
祝久辞觉得这个姿势肯定不舒服,先?不说双腿跪久了要发麻,向?前探身腰上还要使力,不多时就要酸痛了。
正要开口劝美人回去,祝久辞突然想到价值连城的玉髓还在身上揣着呢!
他一路抱玉回来,可没有如往常一般好好系在腰间,如今这一摔岂不是落到池水中了!
这可是昭歌的救命灵丹妙药啊!
一个鲤鱼打挺,祝久辞从梁昭歌手中溜出去,噗通一下埋进水中,凭着自己灵光一现的蛙泳功夫开始沿着池底找。
池底是磁州窑烧制的白瓷,光滑细腻如鸡蛋,在池水的映衬下,波痕粼粼,几乎难辨与其形貌相似的玉髓。
祝久辞凭感觉瞎摸一通,来回换了几次气,好不容易找到了,费力扒着池沿探出水面,岸上美人了无踪影。
祝久辞叹口气,昭歌终究被他气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