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臧一身姿不动,只袖下指甲狠狠扣在掌心,眼眸低垂,是以无人能看见他隐忍难耐的痛。
前十五年里遭遇的事偶尔还能想起,这副身子已经被弄坏了,对痛感比别人更为敏感难忍。
三十鞭格外漫长,等一切结束,鬓角冷汗终于滑落。
太允夙收了长鞭去前方,这才看见小弟子鬓角的冷汗,她眸光一紧,露出几分不解。
这种程度的鞭子抽在老/二身上,他顶多觉得酥酥麻麻,怕是连痛都不会觉得,怎么小弟子看起来似是很痛?
戒鞭之后还需跪一个时辰,三更天时分,令臧一扶着霍臧敞进后院,就见开阳早已等在霍臧敞屋内,桌上放着各种伤药。
令臧一心头泛起阵阵酸涩,耳畔都是开阳一叠声问疼不疼,以后还敢不敢的声响,他悄悄退了出来。
师父的屋子漆黑一片,她是睡了吗?有没有生气?亦或,有没有心疼?
令臧一低头神游,落寞推开自己的屋门,也不想点灯收拾自己。后背痛的厉害,他直接向着床的位置走去。
“伤不处理?”
黑暗中突然传来一声质问,语气微微恼火。一盏灯烛悠悠燃起,映出太允夙不满的脸色。
“师父?”
令臧一使劲闭闭眼,不是幻觉,是师父坐在桌边,正不满看着自己,是真的!
看小弟子由不可置信到委屈酸涩,眼尾都染上一抹绯红,太允夙那点子怒气瞬间消散。
“上衣去了,趴床上。”
太允夙心想,小弟子第一次挨打,还是当着众人的面,自己下手又重…这是心里委屈难过了么。
令臧一腮帮子咬的死紧,这才将情绪极力控制住。方才他还艳羡霍师兄有人关心,自己现在也有,还是师父呢。
他沉默着脱去上衣,转身趴在床上。
太允夙举着灯盏过去,这才看清小弟子后背伤痕。
鞭痕青紫隆起,肿成道道狰狞的肉棱,交叠处更为严重,皮下大片淤血堆积。
“怎么这么严重?”太允夙吃惊,细细摸上其中一道隆起:“这鞭子就是抽在普通人身上,也不会这般严重,况且你不是修身已有小成?”
微凉细腻的手指在后背游走,心下一阵颤栗,令臧一将脸埋在枕头里,声音闷闷的:“我不疼,师父不要担心。”
太允夙怎么可能不担心,她眼中后悔心疼,急忙取出一瓶药来。
“淤血要揉开,这种痛不亚于挨打时……你咬着帕子。”她将帕子折叠好,塞令臧一脸旁。
令臧一伸手接了,闷闷嗯一声,指尖捏着帕子,突然问:“师父怎么知道揉开肿痕,不亚于挨打时痛?”
太允夙紧着眉头开始揉开淤血,指下肌肤纹丝不动,但她知道小弟子肯定很痛,于是分散注意力的聊天:“因为我也挨过。你为什么去青楼?”
令臧一正痛到眼前发黑,成功被这句话吸引注意力,甚至都顾不上再去控制身子。
他吞吞吐吐:“去…去了解……了解一些事。”
太允夙:“什么事?”
如何讨你欢心!!
但这话令臧一怎么敢说出口,他心下紧张,又不会撒谎,竟一时没了言语。
太允夙感受着自从问话开始,小弟子就开始颤栗的身子,知晓这人之前是在故意控制着。
此时见他沉默,突然福至心灵,男人去青楼,想了解的能有什么事?
她有一丝怔愕,小四今年才十七岁,还不到法定年龄啊!
但这里又不是前世,小弟子有了这个心思,自己做师父的不该阻拦?
她看着手下的少年,第一次真正察觉到,这已经是个男人了,不再是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子。
太允夙也跟着沉默,待伤痕揉的差不多,她突然悠悠道:“小四,我知道这是人之常情,也是一种天性。”
“但你如今还小,师父希望再过两年,你再去……再去接触这些事。”
令臧一脱口而出:“师父,我不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