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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第 45 章(1 / 2)


范子萍求仁得仁,封得了亚卿,他的那些望风的同僚,见事有可为,便也大张旗鼓地往长庚这处上谏,每次递文书之前,似乎还得知会晋侯一声。

这些竹帛翻来覆去地看,大同小异,没甚新鲜,长庚瞧着眼睛累了,顺手就烧了,只唯独有一封奏疏,是悄悄送来的,没惊动任何人,长庚看了落款印章,目光便顿住了。

随即,他站起身,换上戎装,佩剑乘马出门。

出城门往东不足五里,便看到十里长亭之中,玄衣铠甲的男人,正扶栏而立。整个天地之间,仿佛只有他一人一般,背影宽阔,腰间盘玉带,束着一柄长剑,英气磊落,这么多年了,也许是因为内功浑厚,他丝毫不显老态,始终一如而立之年。

长庚在亭外下马,步行上去,对着那背影说了一声:“老师。”

鸢获回头,看着公子长庚难得有如此沉静的时候,比起周国雒邑戏弄天子的传闻,前日里在他府邸妄诞放肆的姿态,是迥然不同,他略感诧异,不过片刻之后,鸢获掀动上唇,道:“公子,鸢获早已不配为你师,你的师长另有其人。他本事武艺高出我远甚,恐怕早已是大宗师的级别。”

长庚一笑,露出一口灿烂的白牙。

“一日为师,一世为师。老师约吾前来,可有要事?别是为了指责长庚前日里在贵府的无赖行径,老师当知,吾是刻意而为的。”

鸢获瞥了他一眼,“怎么会不知?”

晋侯时常被长庚气狠了,连人前也不避讳,当着他们几名武将就痛骂逆子,并让他们立即动手把那逆子绑来,鸢获曾是长庚的师父,更是清楚他的飞扬狂妄。只不过,他直言了:“公子疑我有不臣之心?那夜在宴席之上,公子便一直有所试探,想必是早已看出,那帮人居心不良,竟敢把主意打到了公子头上。”

长庚微笑:“一个不差,所有脸吾全部记下来了。老师从前不是总说,长庚性狠,器量不够君子么,确实如此,这些名单,都在这里了。保,还是杀,看老师,若老师想与长庚玩老鹰捉鸡的游戏,长庚亦拭目而待。”

他把一张涂满了人名和他们所供之职的绢帛塞入了鸢获掌心。鸢获打开来看,目光凝住了,这上面有不少,都是当今晋国的砥柱之臣,是绝不可或缺的,少一个,于晋国都莫不是一场地动。但鸢获太清楚长庚的性子了,他狠辣弑杀,连身边之人都可以肆意处以极刑,何况这些在背地里对他早已有所动作的妨碍他登顶的敌人。

但也正因如此,鸢获震惊了,“公子难道你要——”

长庚转身而去,“怪他们人心虽坏,却其蠢如猪,不知这些年行迹早已在我眼皮之下,毫不加收敛,反而愈加嚣张,如今更怂恿大将军想以军权起事,剥夺吾位,老师,如在吾之位,你该明白接下来,晋国公子要怎么还手了。”

鸢获明白,他看着长庚上马的背影,见他已抓住了马缰,极快地追出了几步:“长庚,我即将启程前往邯郸,王上寿诞之前,你不可妄为,一切等我回来,届时你我师徒再较量你看如何?”

长庚朝后挥了挥手,马蹄扬尘,已经远去。

暮春,鸢获率晋师东进邯郸,守住了齐晋两国边界。

宋国、徐国两国使臣先后抵达新田,又两日,中山国君的马车驶入新田。

传闻中山君乃是一名美男子,不逊九公子的,且瑟艺堪称一绝,名动天下,但他一直到住进晋侯安排的馆驿之中,都没让期待已久的晋国女子见上一面,实为遗憾,看得出中山君并不想露面人前。

再过一日,便是晋侯寿诞。

王宫之中张灯结彩,长庚屋外挂了一串莲状的宫灯,被他瞧见了,他颇不喜,让人撤换,良便赶紧吩咐人去办,心中暗暗也想道,公子必定是怕屈先生见了心中生出芥蒂,故此把这些麻烦一并省去了。其实公子他本人是极爱莲花的。

不过良的这些想法和担忧均属多余,这已多少日了,屈先生一步都未曾踏足兰章宫。不久之前,张先生又连夜来了一趟碧幽殿,来时怀里不知揣着什么,走时,他袖中的皮筋机括不留神掉落了半截出来,良看出,那是前不久张先生送来的,像是被用坏了,因此公子连夜把他召进宫来换了个新的。

但张先生走时,是神采飞扬的,竟至于步履生风。

再跟着几日,公子总会在夜晚把碧幽殿原本该当值守夜的人全部逐出去,良就愈发纳闷了,因为屈先生晚上也并不在碧幽殿。

最后,终于是公子没按捺住,先去见了屈先生。

良拎着灯笼在蘼院的院门外,对着一簇簇横斜苍劲的老竹,看了半天的竹影,才等到公子出来。果然,公子出来时,几日的郁气一扫而光,良被他的脚步声吓了一跳,忙拎着灯笼转身,灯笼差点便撞上了公子长庚那张过分英俊的脸。

良吓了一跳,没想到公子竟也不怒,只说了一句:“做贼了?”

良忙说不敢。

公子长庚举步要回兰章宫。

良心头一阵疑惑,步子不快,长庚蓦然转过面,良又吓了一跳,手提宫灯险些便摔落在地。

长庚睨着他,黑眸沉沉,心知这必定是有问题了。

良战战兢兢,又小心翼翼地把灯笼举起,凑近公子那张脸晃了晃,被公子一掌打掉,他已经很不耐烦了,良忙说道:“奴婢是发现,公子脸上竟有脂印!”

长庚微愣,让他把灯笼打起,看清楚些。

但良非常肯定,是有脂印,“公、公子……晋人丈夫崇尚武力,绝无敷粉之人,公子你这是……”

他非常惶恐,公子长庚怎么在继宠爱男人之后,又发展出了这样更为恐怖的爱好?难不成他想错了,公子他和屈先生在一块儿时,竟是下面……

“再看清楚些!”长庚呵斥道。

良一凛,忙又小心举着灯凑近长庚的脸,看清楚了,他微微舒了口气低声又道:“公子,奴婢看清了,这是唇痕,公子、公子是被人吻、吻了……”

自不必问,那个吻公子长庚的人是谁。

长庚也是一愣,他把手伸到脸上抹了抹,凑近良的灯笼,看不真切,但他目力绝佳,隐隐能分辨一些,又是走到灯火旺盛处,这下看得更清楚了,这确实是脂印,而且才涂上去没多久,还隐有些湿润,他放在鼻尖嗅了一下,带有一股清幽的花粉香。

他方才闯进屈颂的寝屋时,她正磨磨蹭蹭背对着自己不知做什么,听到破门的动静,竟然手一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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