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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7、第 187 章(1 / 2)


阑珊跟着洛雨一路奔到了别院内堂,那厅堂也是依山而建,厅前小溪中流水潺潺,嶙峋的假山上还有雪痕,同苍翠的苔藓相映,十分野趣。

洛雨叫着:“先生,快看谁来了!”

那边晏成书正卧在榻上,闻言欠身起来往外张望。

一眼看到洛雨牵着一人的手进来,老先生双目微睁,还没来得及开口,眼圈已经先红了。

四目相对,阑珊心中也是百感交集,忙撒开洛雨的手紧走几步。

到了床边上才撩起袍摆跪在地上,俯身磕头下去:“晏老!”

晏成书来不及下榻,见她就在榻前跪倒磕头,眼泪早涌了出来。

他伸手想扶住阑珊,却有些够不着,便抬起袖子拭泪,一边呵斥洛雨:“还站在那里傻笑,还不快过来扶她起来?”

洛雨这才上前把阑珊扶了起来,也擦着眼泪说道:“我是太高兴了,竟忘了……”说着又从旁边搬了个蒙着垫子的鼓凳过来放在榻边:“先生也别下来了,就坐着说话吧。”

晏成书早就双足落了地。

阑珊忙扶着他,虽才照面,见晏成书脸色不太好,就知道他身体有恙。

“晏老别动,我又不是外人。”

晏成书笑道:“虽不是外人,可也不能这般失礼,我又不是那种放诞不羁的魏晋狂客们。”

此刻洛雨见他定要下床,便上前给他将靴子穿好了。

晏成书这才又握住阑珊的手,认真地将她看了会儿:“瘦了。”

阑珊听了这两个字,才忍住的泪顿时又潸然而落。

“老师……什么时候来的?怎么竟想起上京了?”阑珊扶着晏成书的手臂,低头的时候又忙吸了吸鼻子。

晏成书笑道:“来了有一阵儿了,是路上受了点寒气,才病了这两日,不过杨时毅请了太医来给我看病,如今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不用担心。”他在阑珊的手上轻轻地拍了拍,顺势将她的手握紧:“你现在没事了?”

“嗯,”阑珊转头也向着老先生笑了一笑,道:“皇上昭告天下,人人都知道我是谁了,这件事是我行差踏错,差点儿连累了晏老……还有杨师兄。”。

晏成书仰头一笑:“胡说,什么叫连累,你没有事最好,你若是有妨碍,我自然是要豁出一切也要相护的,你父亲就留下你这么一点儿血脉,总不能又在我眼前就这么没了。至于杨时毅……”

晏成书说到这里,却也略觉意外:“当初你才上京,我很是不安,因知道他为人是极缜密精明的,生恐他看出什么来,从而对你不利,因此我陆陆续续写了些信上京,但听他的口气,对你却是赞扬有加,隐隐地透出‘不拘一格降人才’之意,我也不晓得他是真看出还是假看出来,但有那句话,且又听闻你做的很好,就放心了。”

阑珊不知这些事,便认真地听着,两个人到了靠窗的桌边,在炉子前落座。

洛雨早通了炉子,泡了茶上来,晏成书道:“先喝口茶,外头天儿冷,别把寒气窝在心里。”

阑珊端着茶盅喝了口,却是老白茶加了雪梨,枸杞,并姜片煮成,甜甜润润,且又暖和。

洛雨说道:“先生因为吃药,不叫喝别的茶,这白茶也加了很少,有点茶味就是了,你可不要嫌淡。”

“我喜欢这个。”阑珊道:“多谢洛雨,真是长大了不少。”

晏成书道:“大了不少,可淘气还是没改,你有没有看到外头的小白跟小黄?非要带上京城,一路上不知闹了多少惊险跟笑话。”

洛雨忙认真地对阑珊道:“你可认出来了?这不是阿白跟阿黄,它们两个还留在家里呢,这是阿黄生得小狗子们。”

阑珊惊道:“怪道看着小了很多,我还以为是我看错了呢,原来阿黄都当了娘啊。”

晏成书不由也大笑了,洛雨捂着嘴笑道:“阿黄生了五个小崽子,还有三个送了人,这两个我舍不得,所以才恳求先生带了上京来的。”

阑珊就问那两只大狗怎么办,原来是交给了镇上的叔伯们,他们时常也去溪畔照看着屋子,打理着菜园子之类的,自然也亏不了阿黄阿白。

说了会儿闲话,晏成书才又说道:“这一次危机,原本他没透露给我,只在前两天才悄悄地告诉了我,说是没有大碍了。他是个谨慎的人,既然开口说事情解决,我自然无虑,倒是想不到立刻就送了你过来了。”

阑珊听晏成书说“前两天”,却不知具体时间,那会儿自己好像还在宫内……她犹豫了会儿,到底并没有多问。

毕竟杨时毅行事跟常人不同,杨大人的眼界跟普通人也不一样,其他人自然无法管窥蠡测。

阑珊便赞道:“杨师兄行事的确神鬼莫测,原先身份曝露,我还以为他第一个饶不了我呢,没想到面上虽然杀气腾腾的,实则竟是为了我好。这次之所以化险为夷,真是多亏了师兄。”

晏成书又笑了几声,显得十分开怀,说道:“他这个人虽看着风仪端方的,其实也有性格古怪之处,很少有让他看到眼中去的人,难得他对你如此青眼照顾,不管是因为他看中你的人,还是因为念在同门之谊格外破例,总之往后有他看着你,我也放心了。”

阑珊听到“往后”,心中一动,犹豫自己南行之事。

但才跟晏老相见,竟不大好提这种话,而且晏老正病着。

当下便暂时按住。晏成书却问道:“我听闻……皇上派了荣王殿下去了西北?”

阑珊道:“是。是因为大皇子的事情有些棘手。”

此刻洛雨跑到门口,正在逗弄两只小狗,屋内屋外静悄悄的,晏成书便道:“你不要瞒着我,荣王殿下跟你、到底是怎么样?”

阑珊心头一痛。

她没有立刻回答,双眼却润润的,又有些微红。

晏成书看在眼中,忍不住也叹了声:“你……你对他动了心了?”

“不是,”阑珊忙否认,“我、我跟荣王殿下到底不是一路人。”

晏成书有些疑惑地看着她,以他对阑珊的理解,这话显然有些口不对心。

但是看了她片刻,晏成书心中隐隐料到缘故:想到如今她的身份才公之于众,虽然跟温益卿才成亲就遭遇大变,但到底是“嫁过人”的了,又曾“女扮男装”那样惊世骇俗,如此的身份,要入皇家,何其艰难。

何况她的身世之事才了结了,就好像才从皇宫那个虎穴里跑出来一样,再考虑进皇家的事情,岂不是才出虎穴又想进狼窝吗?

不如徐徐图之。

晏成书便故意一笑,说道:“罢了,咱们才见面,不要说些不痛快的事情。”

阑珊也忙打起精神来:“是了,晏老既然上京,怎么能够总在城郊住着?好歹也去我那里盘桓几日。”

晏成书笑道:“我倒是想着。心里还惦记着言哥儿那孩子呢,一定比先前更聪明伶俐百倍了吧?”

阑珊也笑说:“是,很懂事,前些日子突然还跟我嘀咕,说是想念晏爷爷,这会儿若见了您,指不定多高兴呢。”

晏成书哈哈大笑:“我也时常想念,还有阿沅亲手做的饭菜,唉!当时你们在太平镇上,倒是不觉着怎么样,你们一走……”

他没说出来,门口的洛雨恰听见了,便道:“老先生常常自个儿走到门口,往大路上张望,他虽然不说我是知道的,他盼着你们仍从路上去看他呢!只是看多少次都是白看!”

阑珊听了这句,双眼早又湿润起来:“老师。”

晏成书用手指弹了弹眼角的泪:“别听那孩子瞎说。”

两人陡然重逢,你一言我一语,说的很是忘情,不知不觉竟到了中午。

厨下早就做好了午饭,多是些滋补且易于入口的,煮的很烂的山药莲子粥,虫草鸭子煲,海参烧鹿筋,香芹百合,虾米菜心,蜜汁藕片,并些可口小菜,摆盘也精致,一色的官窑甜白瓷品,真真美食美器,美不胜收。

晏成书笑道:“你看看,我来住了这些日子,每日花样翻新的吃这些东西,这哪里是吃饭,竟是吃银子。”

阑珊有些惶恐道:“老师,若是吃惯了这些,再去了我哪里吃那些寻常东西,会不会给杨师兄觉着我怠慢了老师。”

晏成书再次大笑:“他哪里有那个心思?”

正说着,外头有人道:“是在说我吗?”

阑珊吃了一惊,起身回头看时,却见杨时毅正出现在门口。

身着一袭绛红色的圆领常服,腰束着玉带,额头上围着网巾,他并没有戴忠靖冠,而是寻常的乌纱帽,却更显得面如冠玉,雅贵端方。

最难能可贵的是,此刻他一改往日的沉肃,面上笑吟吟的,竟是阳光和煦之色。

阑珊赶紧站直了行礼:“杨师兄。”

杨时毅向着她含笑一点头,又上前向着晏成书行了礼:“晏老师。”

晏成书搁了筷子:“你来了?还没吃中饭吧,正好跟我和姗儿一起吃吧。”

杨时毅并不谦让:“是,我陪老师。”

此刻下人早就又去准备了一副碗筷。

阑珊在旁边接过来替他布好,却有些踌躇着不敢坐。

杨时毅早知道她的意思,便转头看着她笑说:“阑珊若是不坐,我也不敢坐了。”

阑珊这才红着脸说道:“恕我造次了。”

又在杨时毅的下手落座。

晏成书也看出阑珊在杨时毅跟前颇有些拘束,便故意问杨时毅道:“你在京内的事情必然是忙的,怎么还特意又过来?”

杨时毅道:“今日不算很忙,何况之前曾经跟师妹约好了,叫她独自前来已经是有些失礼了。”

阑珊忙道:“不敢!”又忙说:“还没有多谢杨大人……杨师兄给我的惊喜,我真没想到晏老已经上京了,多亏了师兄照料。”

“这自然是我应当的。”杨时毅一笑:“既然是同门,便如家人般,还跟我客气什么?”

晏成书听到他说“家人一般”,便微微挑了挑眉。

他看了看杨时毅,又看看阑珊,最终却也没说什么,只是一笑,夹了一块鹿筋慢慢地嚼着吃了。

因为晏成书吃药,便并没有喝酒,他只问杨时毅:“你也不喝酒吗?你叫姗儿不必拘束,你可也不要太自矜了才是。”

杨时毅笑道:“是,不是自矜,只是老师有所不知,我白日不饮酒的。”

晏成书道:“是因为怕误事吗?”

杨时毅道:“是有这个顾虑。”

“这才是本朝首辅的风格,寻常之人哪里有这般自制。”晏成书笑道:“本来想让姗儿替我敬一杯,多谢你近来的操持辛劳的,这样看来倒也不能坏了你的规矩。”

杨时毅听了,便道:“若是老师所赐,自然不敢推辞。何况老师这么多年第一次上京,我怎敢违逆?”

阑珊在旁边只管听两人说话,直到晏成书说敬酒,才反应过来,忙取了酒杯,给杨时毅斟满,自己犹豫了一下,也倒了半杯。

阑珊举杯道:“多谢杨师兄辛劳,师兄日理万机,操持国事,还要操心老师的身体,并料理我惹出来的祸事,这杯酒我替晏老敬师兄……希望师兄日后万事遂心,身体康泰,嗯……阖府美满。”

对别人敬酒,多数要说些“前程似锦平步青云”之类的话,但杨时毅已经位极人臣,再往上就封王封爵了,阑珊绞尽脑汁才想出了最后一句,却也知道说的不太恰当。

晏成书先笑起来:“说的好,时毅,你喝了吧?”

杨时毅点头道:“是。”他果然一仰头喝光了。

阑珊见状,才要喝,却又放慢了手势,只把唇沾了沾就停了。

杨时毅又斟了一杯,给阑珊添的时候发现她并没有动,便看了她一眼。

阑珊见他识破,满脸窘红。

杨时毅恍若未觉,也没说别的,自顾自又给她倒了一些,才举杯说道:“多谢师妹替老师赐酒,我就借着这一杯敬老师,愿老师福寿安泰,松鹤长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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