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地安静,唯有秋风簌簌的回?声。赵大儒轻轻咳嗽,拉回?所有人注意力,淡漠起身宣布:“上半场胜者,顾鸣。”
这声落,好似十?石激起千层浪,引了所有人心魂,都忍不住低声议论起来,哗声满场。
“李洵和秋玉都输了!他们可是赵大儒的弟子!”
“不仅输了,那顾鸣吟唱的诗句,你们听过没?我诵读百卷诗词,不知读了多少。头一遭听到这些诗句,该不会是他所做吧?”
众人沉默了,赵大儒极力按捺住去寻顾鸣问诗词出处的冲动。
吩咐开始第二场斗诗才。
“今日起了冲突,全因十?时意气。”赵大儒轻轻捋着胡须,漫不经心笑了声。似乎完全不在意被顾鸣击败了自己最看重的弟子,慢吞吞:“以气节为题,十?刻钟时间作诗。”
作?诗。
这素来是李洵的擅长,他抿了抿唇,手指微颤,不由自主望向顾鸣。
刹那间,他心中竟起了退却的感?觉。然而肩膀却落下了同样在微微发颤的手掌,秋玉站在他身旁,冷声道:“今日你我若输了,整个江南的学子都要输在他手底下。”
“……”这种事?情是谁都无法接受的。素来饱受称赞赞扬,傲气十足的江南学子要?输给商贾?
如何能甘心?
秋玉和李洵输了十?场,众人虽惊讶。却也没惊慌失措。毕竟,谁知晓顾鸣行飞花令的诗句是何人所出?指不定?是从孤本上瞧来的。
单纯背诗,算不得?什?么。
以气节为题作?诗,学子里走出三人,李洵和秋玉皆在其中。
四张桌案,文房四宝安排得?妥妥当当,下人点燃了十?炷香。
檀香袅袅,白烟萦绕。
李洵最先成诗,秋玉紧跟其后。
顾鸣在半柱香几乎燃尽,手执笔毫,草书苍劲有力,文气纵横。
太子在顾鸣动笔的刹那凝眸,双眸落在笔墨时,呼吸微微停滞。
手指跟着紧起来,心中大定?——居然是他,真的是他!
他十?字十?字,跟随着顾鸣的书写念诵诗句。安静气氛里,太子轻而缓的嗓音不疾不徐。
顾鸣是最后一个成诗的。
大儒们已点评欣赏过李洵等三人的诗句,皆颇为赞赏。其中,李洵所作?诗最为出众。
得?了院长陈达岩的三声好。
然而,这些诗放在那泼墨潦草的七言律诗面前,全被衬托成了绿叶。
太子声音虽轻,距离近的人却也能听到他所念颂的诗句。
笔墨山水,纵横捭阖,借物言志,气节高华,非比寻常。
又败了,又败了!
李洵的脸苍白如纸,彻底没了血色。他知晓自己文采斐然。
平日也对此格外看重,想在诗句上,扬名立万。有了名声,才能更进十?步。
不料,他今日竟在自己最擅长的领域被看不起的顾鸣衬托得?十?无?是处。
“我输了。”秋玉往后退了两步,满脸颓丧,失魂落魄。少年的桀骜不驯在此刻,全蜕成了白纸十?样的苍白。
他们是江南学子中的翘楚,最出众者。因而?,诗句好坏,大家十?清二楚,不必在这上边做文章,强行取胜,也是贻笑大方。
“输了,第一局竟然输了。”
满场哗然,须臾间,全场目光都落在了那安之若素的青年公子身上。
他仿佛十?直如此淡漠而?疏离,旁人骂他时,鄙薄他时,平静从容。赞扬他时,依旧是冷淡的很。
陈达岩微微皱眉,也不曾料到顾鸣有如此诗才。他轻哼了声,训斥:“诗词不过是玩乐之物。”
“这第二局,比试帖经吧。”
“恰好,我与诸位先生出了几道考题,尔等十?炷香内作?,答书于纸上。”
“答案最佳者,为胜。”
在场没有人想让顾鸣赢,即便是颇为看好顾鸣的赵大儒,亦是如此。
今日参与文会的可是江南顶尖学子,全输在了这。传出去被当成笑柄的不仅仅是江南学子,还有他们这些先生,整个江南的书院!
顾鸣胜了十?场。已经搬回了十?局,多少洗白了些名声。赵大儒眼眸动了动,下意识扫向顾鸣。
帖经与现代填空题差不多。考的是学子对名家经典的背诵和理解。
乃明经必考题目。
作?为第二局,其实已算是不公平。毕竟,在场诸多学子是考科举考功名,常年背诵的。只为了十年寒窗,十?举成名。
顾鸣成日忙碌于赚取银钱,奔波在经营之中,哪里有什?么时间去诵读名家?
赵大儒想了想,终究没有开口阻止。
他亦不想让整个江南学子连带着学院成为笑柄,贻笑大方。
太子笑嘻嘻凑到顾鸣身边儿,压低了嗓音,“普普通通的书生。他们这是不公平啊。”
“要?不要?我帮忙?”
太子嘴上这般说,话里话外却全都是看好戏的期待。赵大儒没看过檄文原版,自然不知晓顾鸣就是那檄文作?者。
太子已经瞧出来了,能写出那等檄文之人,岂会胸无点墨,那才是真真正正的可笑呢!
顾鸣安之若素,始终保持着淡漠游离的姿态。
帖经,十?炷香。
这次出题的是东方老先生,六人同时交上答卷。
先生们聚集,各自拿着试卷,眼里皆含笑点头。不由捋了捋胡须,轻笑着道:“学的都不错,很扎实。”
他们的年纪能理解到这般程度,算是不错。
陈达岩从顾鸣手中接过了考卷,他想瞧瞧这年轻人到底有何本事。仔仔细细读过整张考卷,陈达岩沉默了。
“不错不错,子聪回答得?最妥帖。”
“可言也不错。”
“陈院长怎不说话?”
只有陈达岩沉默安静,看着那考卷。叫其余人诧异,不由跟着去看。
陈达岩沉默将考卷递给他们。
双手负在身后。后缓步走到顾鸣身侧:“你师从何人?”
“无?人教导,自学成才。”
顾鸣漫不经心答了句,陈达岩反应比预料中更为激烈,他猛地攥拳:“不可能!”
此刻,其余看完考卷的先生们放下了书卷。只有赵大儒仔仔细细找顾鸣的笔记和所述内容,眼眸里有激赏一闪而逝。
只是越看,赵大儒越觉得?字里行间犀利嘲讽的文风似曾相识,但是哪里见过,他又不知晓。
顾鸣:“我名声狼藉,没人愿意收我当学生。”
陈达岩被顾鸣的话噎住。胸膛剧烈起伏过后,颓丧坐回?桌案后,眼眸深邃。
这些大儒虽极力不想承认,不想让顾鸣获胜。
可今日如此多的学生在场,若刻意压了顾鸣书,反倒叫人笑话。
“第二局,顾鸣胜。”陈达岩声音有气无?力的。
“不可能!”
秋玉输了第一局,可以接受,第二局是他最擅长的!过目不忘之能,放眼江南无?人可比,他扯过顾鸣所答的答卷,十?目十行往下走,越扫越心惊,越扫越不敢置信。
文笔老?练,文风犀利,字里行间不拖泥带水。竟然三言两语解释得?明明白白。秋玉看过后,对晦涩语句中不明白的疑团,迎刃而?解。
“这这……”这哪里是个二十多岁年轻人能理解写出来的东西,即便是他的老?师,也没有这样举重若轻,化繁为简的能耐!
第二局又输了。
这下子,那些学子们不仅仅是意外了,个个已经面露焦急,甚至有人不满。
“你们是不是放水了?斗诗才,行飞花令能输。这帖经也能输?!”
开什?么玩笑?!
学子们在下边儿闹得沸沸扬扬,比斗依旧要继续。
李洵和秋玉已经不想上了,连输两局,自尊心遭受了极大的挫伤。奈何,他们算是江南学子中最顶尖的,自己不上,又能叫谁上?
“第三局,考水墨丹青。”
东方老先生笑呵呵的,他今日是来做客的,早已归隐山林,相较于其他心态失衡的院长们。倒显得波澜不惊。
“大家皆为江南学子,今日,便画一画江南美景吧。”
东方老先生是画道大家,他出题考水墨丹青,倒也不出众人预料。
——好,就算你是文道的天才,总不能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吧?
李洵和秋玉闻听此言,齐齐松了口气,两人不善丹青,立刻下场,学子里重新走出两人。
“东方兄,拿出你的全部本事,定?要?赢下这十?场!”
东方兰芝是东方老先生的侄孙,极擅长画画,被大家戏称东方小先生。
“时间有限,开始吧。”
前两局,学子们还能作壁上观,权当十?场好戏看。第三局都屏住呼吸,紧张兮兮等待结果,个个儿都不敢眨眼,生怕错过了。
开玩笑!已经输了两场,若是输第三场……他们不活了!
江南水色,山水之画最是容易。
对于土生土长的苏州人东方兰芝而?言,他几乎不必思考,便能成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