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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第 69 章(1 / 2)


朝南的小院,日头刚刚升起,已铺满整个小院,爬进门栏窗棂,照亮整方小院。

少女的声音轻柔缓慢,娓娓道来——

“作画大抵与写字的道理差不多,写字时,得先看清字型结构,宽窄大小,再来动笔。以横撇竖提间的笔锋劲力,令字形成风。”

窄袖滚着一圈毛边,略略撩起些,露出一截纤细皓腕。

少女提笔落定,一笔一画写出“秦晁”二字,以作演示。

秦晁单手支着脑袋,眉一挑:“写我名作甚?”

明黛莫名其妙:“我只是演练给你看。”

秦晁嘴角轻掀,另只手抬起,落在自己的名字上点了点。

“没别的字写了?你脑子里只有他?”

明黛见他指着“秦晁”二字,再品他话中深意,便知被他戏弄。

她轻轻抿唇,笔一搁,起身就走:“不教了。”

秦晁见她神态便知她恼了。

明黛起身一瞬,他飞快伸手把人按回来,抓起她的手,忍着笑把笔塞回去。

“好好好,写写写,你想写什么写什么。”

明黛将信将疑的看着他。

秦晁板起脸来:“时辰宝贵,你瞪眼的时间已经又教一段了,认真点。”

明黛失笑:“到底是谁不认真?”

秦晁眼一挑:“对啊,你教的认真,我学的也认真,本就没人不认真。”

像是怕她不信,秦晁放下支头的手,提笔沾墨,口中念念有词。

“先观其形,再来动笔,点横竖撇勾,字成形笔有锋。”

他两三笔写完,“江月”二字侃侃挨着“秦晁”书于纸上。

写完,秦晁也学她一般,像模像样拿过帕子揩手,万事一扔,再度支起头:“如何?”

明黛垂眼看去,没有急着评价。

秦晁的字,勉强算工整,远远谈不上有何风骨。

明黛心尖一动,不动声色的打量秦晁。

这些年,他顶着两重身份,无论哪一重都没机会给他闲暇功夫钻研这些。

然文人雅士世家大族自命清高,最不齿铜臭商贾粗俗白丁。

偏偏多少商贾出身的人家,又挤破脑袋想往文人行列里钻。

读书入仕,光耀门楣。

明黛记得阿公说过,秦晁幼时聪明伶俐,读书很厉害。

当家的秦公对他赞不绝口,也因他更高看三房一眼。

若他父亲没有横死,或者他在秦家风光长大,或许已是个文采斐然的翩翩公子哥。

他缠着她要习画,莫不是想补一补从前的遗憾?

面前大掌一挥,秦晁似笑非笑道:“我的字有这么难看,都将你吓呆了?”

自嘲自弄的笑语,令明黛心中生出一股微妙的难受。

若能得几回,谁不愿做清白高贵之人?

她不想见秦晁捏着这些事打趣自己。

明黛默了一瞬,忽而浅浅露笑,语气俏皮:“你这字呢,卖是卖不出价钱。”

她头一偏,温柔带笑的哄:“可晁爷营生有方,哪似小妇人这般,要沦落到卖字为生。”

秦晁还是支头斜倚的懒散模样,可那双笑意深长的眼里,藏着无人察觉的温柔。

她大概不知,他早已将自己的不堪摊在她面前。

曾经数次,她只要稍显鄙夷嫌恶,便可轻易将他推入深渊,可她并未如此。

她用无尽的包容与理解,动人的强势和凶悍,为他扫去心中所有不堪,点亮一片心火。

眼下这点无关痛痒的小事,对他而言当真算不得什么。

然而,她依旧选择温柔的维护。

细小处的尊严和脸面,不足为外人道的细枝末节,她通通用了心。

她的哄逗,并未盲目的叫你忽视所有不好,只认最好。

而是叫你知道自己哪里不好后,也不会挫败难堪。

这辈子,再不会有除她之外的第二人能抚慰他。

秦晁不受控制的沉迷于这份温柔里,竟拿起乔来。

“我自是不必卖字营生,可若我就想写一手叫你也甘拜下风的好字,要如何?”

明黛见他并无挫败尴尬之态,欣喜之余,又收了笑。

她脸一板,将笔往他手中一塞,故作严厉:“还能如何?——练呀!”

秦晁像是被她震住,连忙端正坐姿,恭恭敬敬,一本正经:“遵命。”

明黛被他逗得想笑,还是忍住,抓紧时间继续同他讲。

秦晁这次听得认真,眼神却离不得她。

她讲到了作画,讲细致观察,勤练笔力,讲作画练字间的相似和不同,认真又投入。

秦晁忍不住幻想,她拜师学画时又是一副何等乖巧的模样——

认认真真,坐姿端正。

漂亮的眼睛含着水汪汪的求知欲,便是世上最严厉的老师,也忍不住对她宽宏。

而她也不负所望,学得有模有样,成为老师的得意门生。

其实,他并不想用这些来求什么体面虚荣,装点自己。

他喜欢看她作画时专注认真,谈及诗画时的精神奕奕。

所求之事,不过是在她作画时熟练默契为她配笔选色,在她谈及这些时对得上话。

不是叫她每每兴致刚起,又败兴落下。

想同她站的更近一些。

想所有人瞧见他们,都只会觉得匹配。

这次,换明黛在他面前挥手:“你有在听吗?”

他走神的样子实在太明显。

秦晁眼一动,忽然抓住她的手腕,明黛来不及抽回的手,被他举到面前细细端详。

“老师教导,岂敢不听?老师说细致观察,容物于心,方能下笔。”

秦晁把玩着她的手,抚过手掌,丈量玉指。

“譬如这只手,非得将它看遍摸透。”

“手掌几斤几两,指节几厘几毫,在心里烙下印子,下笔自然如有神助。”

他抬眼,含着胜过冬日暖阳的笑意,一手托腮,一手擒腕:“学生说的对吗?”

男人掌心灼热,明黛只觉手腕那一处要烧起来似的。

他确然将她话中要点复述,可不知为何,最寻常的道理,叫他说的十分不正经!

不是很想回答他!

明黛暗暗较劲抽手,秦晁稳稳握着,顺着她的力道周旋,既不弄疼她,也叫她脱不开。

男人眼角眉梢全是叫人脸热心跳的笑……

……

他二人在堂中闹着,殊不知外头站了一圈在看戏。

孟洋感慨:“晁哥和嫂子的感情真好。”

胡飞想到些从前的事:“好在,晁哥还是等来了嫂子,不似前头那个……”

孟洋飞快拧了胡飞一把,胡飞疼的嘶嘶抽气。

可秦心已经听到了。她虽未及笄,但也早慧,还有着女儿家天生的敏锐。

她问:“什么前头那个?”

二人被问的一愣,纷纷笑起来。

“秦心妹子,你在说什么啊?”

秦心看一眼堂屋,把他二人拉到大门边,压低声音:“晁哥不会在外头还有女人吧!”

二人惧惊,一人捂住她的嘴,一人探头看堂屋。

“小姑奶奶,这话你可不能乱说!叫嫂子听到了,我们两个还活不活了!”

望江山的事,明黛给二人留下太深的阴影。

他们都觉得,若是嫂子进了解家,什么花姨娘解潜成,怕是解爷都能一并端了。

秦心又气又急:“那你们刚才又说什么前头一个的。”

她率先表态:“别怪我没提醒你们,要是晁哥对不起嫂子,你们还帮他遮掩,我……我就把你们都赶出去!”

小姑娘的威胁,凶悍又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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