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独不该再去想已经抛弃的选择。
明黛并不喜欢做事犹豫不决摇摆不定。
可这一次,无论她在内心设下多么厚重的告诫,依旧没有用。
她心知肚明,这是牵绊,是遗憾。
但她似乎只能压制。
眼前一片充盈,是年节的气息。
灶房热食飘香,是家里的味道。
这方小小的宅院,盛满浮世安逸。
是多少颠沛流离不得安生的人一生所求?
她已给了许诺,就不该摇摆不定。
忘了就忘了,何必再想起。
……
因为整理年货,晚饭只做了几个简单的小菜。
从前冷冷清清的饭桌,如今一下子热闹起来,清粥小菜都别有滋味。
明黛以前用饭,斯文秀气,猫儿胃口,浅尝辄止。
可前段时间她忙解家的事情,耗神耗力,每日要吃的饱饱的补充体力。
如今,她斯文仪态不改,胃口却撑大许多。
一碗米粥吃完只有五分饱,明黛盯着面前一叠酱肉发呆。
她骨子里那点脸面心态又发作了。
之前自己一人用饭,想怎么吃都行。
可这么多人,她拉不下脸吃完一碗又要一碗。
手中空碗被人取走。
明黛转头,就见秦晁已端着空碗去了灶房。
没多久,又给她盛了一碗来。
把粥往她面前一放,他端起自己的继续吃:“吃的太少了,再吃一碗。”
秦心错把明黛的愕然当为难,连忙道:“晁哥,嫂子吃不下你就别勉强她了。”
在她的印象里,嫂子一勺鸡汤都要分三口咽下。
秦晁吃饭很快,却并不粗鲁,闻言,眼一抬:“吃不完就倒掉。”
秦心小声嘀咕:“太浪费了吧……”
明黛赶忙道:“没事,我吃得下。”
秦阿公看了半晌,笑笑:“月娘,吃饱啊。”
胡飞笑呵呵:“是啊嫂子,你胃口太小了,多吃点好,养好身子给晁哥生个大胖小子!”
这话有些直白,明黛脸颊一烫,竟不知如何接话。
孟洋瞄见晁哥嘴角上扬,心领神会:“是啊嫂子,你把身体养好,晁哥才能放心做事。”
秦心在听到“生个大胖小子”几个字时,终于反应过来。
她吭哧吭哧把几道小菜都往她面前推:“嫂子,多吃点!”
明黛只想将整张脸埋进碗里。
她果然不该再要一碗的……
秦阿公看着一群小辈叽叽喳喳,眼角一直挂着笑。
……
酒足饭饱,明黛没有回房。
她在院中转转悠悠,看胡、孟二人装晒架,看秦心处理鱼肉,学着帮她调配腌料。
秦晁抱着一堆晒好的褥子从后院走来时,就见到她背脊笔直端坐在院中石凳上,披风底端在地上堆出温柔的褶皱,裙下露出绣鞋底边,干净无尘。
她一边对照调料细读,一边用小秤抓取调料称重。
一杆再普通不过的小秤,只因被那双漂亮的手拨弄读数,乍看之下,更像被她把玩在手的古董珍玩,身价暴涨。
秦晁笑了一下,把新的褥子添到各个房里。
冬天的夜总是来得格外早。
即便明黛在外晃悠再久,也终究要走进那间小屋。
秦心怕她再冻着,一叠声催促她回房。
明黛笑着应下,跨进房门时,心中不免惴惴。
秦晁白日那番话,无非是告诉她,既要做真正的夫妻,就该同床而眠。
她心跳有些快,手也不知如何安放。
“你站这里做什么?”秦晁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明黛心里狠狠一颤。
她面作不惊,转过身来。
秦晁端着一盆热水站在门口。
两人眼神撞上,明黛率先躲开,点点头往屋里去了。
秦晁眼神微黯,不动声色跟进来。
“你风寒刚见好,再难受也先忍一忍,挑个天暖的白日沐浴。”
屋里实在窄,连几把椅子都放不下,明黛坐在床边。
秦晁走过来,将盆放在她面前,人也跟着蹲下。
他抬头看她,眼里温柔带笑,像在与她打商量:“今日就先泡泡脚,好不好?”
秦晁眼神坦荡,态度温和,不挟一丝淫.邪,偏偏明黛就是被他看得心跳如擂鼓。
她还记得被他握住脚的滋味。
“不、不用了。”
秦晁从善如流:“那你帮我洗?”
明黛眼珠微瞪,“什、什么?”
秦晁倏地笑了,手已握住她脚踝,轻轻一提摘去鞋袜,无奈叹道:“还是我来伺候夫人吧。”
……
一双脚都被摘去鞋袜,秦晁并未急着将它们放进热水。
他用左手托起她一双脚掌,右手撩水轻轻浇上去。
明黛的脚趾蜷缩一下。
秦晁抬头:“烫?”
明黛转开脸,不断吞咽:“有点……”
“你等等。”秦晁半跪在地,将她一双脚放到腿上,捞过准备好的凉水壶往盆里加水。
重复刚才的试温动作后,他又问:“烫吗?”
烫,脸快烫熟了。
明黛从未觉得泡脚这般难熬,烫不烫都得赶紧结束。
她胡乱摇头,“快洗吧。”
秦晁凝视她片刻,低头为她洗脚。
水温刚好,明黛双脚浸浴水中,粼粼水光将脚背衬得越发水白。
秦晁的指腹略有些粗糙,轻轻搓洗她的脚趾时,明黛忍不住再次蜷缩。
他低着头,仿佛低笑了一声,也不看她,只在她脚背上轻轻拍一拍,示意她放松。
明黛深感羞耻,蜷着不放。
秦晁盯着她的脚半晌,伸手试了一下水温,这才抬头,似笑非笑道:“不然,你让我先添个热水,再继续放里头蜷着?泡凉水不好。”
言下之意,像是在告诉她,你爱蜷多久蜷多久,我等得起。
不过水温等不起。
男人眼中带笑,面上却凹的一本正经,明黛心里的紧张局促莫名得到些缓解。
甚至有些想笑。
笑他抖的这个机灵,也笑自己的忸怩姿态。
豁出去了!
明黛双脚骤然放松,背脊挺直,下颌微扬:“别麻烦了,快洗!”
秦晁这次是真笑了。
“江娘子,你洗完是去就寝,不是去就义。这视死如归的神情,从何而来?”
明黛觉得,自己一辈子的窘迫和尴尬,都被这个男人看去了。
她心中陡然窜起一股小火。
是恼羞成怒。
少女声线凌厉,凶巴巴的:“你洗不洗!”
秦晁这才收了笑,不再惹她火,连连点头:“洗洗洗……”
明黛有种气势都砸进棉花里的无力感。
好在,这双脚终于洗完了。
她如逃出生天,迅速滚上床,捞起被褥把自己裹住。
秦晁去倒水,没多久又端进来一盆热水。
明黛看他把水盆往屏风后的洗架上一放,就知他要做什么。
她当即睡下,面朝里侧一动不动。
屏风后响起水声,是秦晁在擦洗。
明黛紧紧拽着被角,想找寻一丝困意就此睡去。
可心中紧张狂跳,脸上阵阵滚烫,也是一丝困意的找不着。
秦晁做事一向都干脆利落,可不知为何,明黛觉得他今日洗了很久很久。
直到他端水出去倒掉,回来时空盆放回洗架上发出一声响,明黛又惊觉——
怎么洗得这么快?
她都还没睡着。
夜色和紧张将感官的能力无限扩大,明黛觉得自己能听见所有声音。
布巾搭上洗架,衣料摩挲脱下,脚步轻缓徐徐,甚至是他往床边坐下时,盖在石砖上那块木板发出的一声吱呀……
被褥另一角被人掀开,明黛觉得后背一凉。
有人躺进来,被褥严丝合缝贴回,背比刚才更热。
极静的夜里,是睡是醒,可从呼吸辩分明。
明黛侧身朝里,努力压着气息,令其规律平缓。
忽然,身后的男人从平躺变成侧卧,与她同向朝里。
明黛以为他会贴上来,然而他并未如此。
一条沉沉的手臂顺着被中的空隙伸向她,似粗蟒藏在被间游走,窸窸窣窣的摩擦,停下时,正搭在她的腰上,手掌亦贴上她的小腹。
明黛呼吸一滞,小腹因气息异常,微微发紧。
下一刻,男人手臂发力,猛地一勾,明黛被挪进他怀里……
作者有话要说:我们晁哥从不趁人之危,不信你们自己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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