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她的处境切入果然是对的,她在看清他的实力后,已然想通了往后的路,甚至开始为他盘算。
他不觉将声音放的更温柔,身体慢慢倾向她:“我早有准备,秦家已成不了气候。你可以放心跟着我。”
明黛抬起另一只手,抓住他的前襟,还是不放心:“那解爷呢?你并不是真正的赵阳,他却不知此事,若哪一日兜不住了,他会不会……”
秦晁松开她的手,转而抚上她的脸,回答有些含糊:“我不是第一日隐藏身份帮解爷做事,还等着你今日来顾虑这些?放心,解爷即便知道,也不会有什么。”
覆在脸上的手掌远比她的脸更烫,明黛没有躲,抬手握住它。
少女忽然的主动与热情,令秦晁眼神一震。
明黛迎上他的目光,倏地笑开,声轻且清:“你的意思,我都明白了。”
少女明眸璀璨,眼神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期许:“你说得对,秦家针对你,所以用赵阳的身份来混淆视听,也不失为一个办法,但你其实不必瞒着阿公的。”
她拿下秦晁的手,尽力握住,既是鼓励,也是期盼:“阿公唯一不放心的是你,若他知道你有今日的境况,何至于被村中那些事气的旧疾复发?”
她笑笑:“秦晁,我们回家吧,去跟阿公说清楚,好让他宽心。”
她说风就是雨,拉着他往外走。
秦晁手臂忽然发力,将她反扯回来,一把按在窗边的墙上。
秦晁没看她的眼睛,只盯着她的面纱,声音低沉:“阿公那边……其实也不必着急,我自有打算,你什么都不必担心。今夜我们不走,你答应了我,我们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话音刚落,明黛轻呼一声。
秦晁扯掉了她的面纱。
少女的容颜自面纱后显露出来,秦晁的眼神渐渐痴了。
看着这张脸,他脑海中浮现出的,全是她不同的样子——
她用手指沾着药膏,温柔仔细为他涂伤口。
她用冷静温柔应对他冷漠疏离。
她被撩火,举着拳头砸向他,又在碰上他伤处前生生停住。
她仰头凝视他,说他们也算有了同样经历。
她认真投入,在屋外一笔一画作出枫山秋景图。
还有客栈那晚醒来,她趴在床边睡着,却为他掩好被角。
她好香,那香气在夜里,仿佛能勾魂夺魄,唤醒人心底所有的不甘和贪婪。
若他是淮香村的秦晁,连自己的日子都过不顺,如何带着她这样好的姑娘一起过日子。
但若他是赵阳,是叫男人服气,女人痴迷的赵爷,凭什么不能拥有她!
他活了二十年,不是没有见过女人的温柔小意。
可唯有她的温柔解意,直剖人心,永远落在他最痛,最难忍的地方,让他难以自持。
他一点点贴近她的唇,于气息交融间低声呢喃:“放心跟着我。往后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告诉我。”
“都告诉我……我都为你办到……”
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你要什么,我都办到。
这大概是一个男人能给一个女人,最硬气的承诺。
他的注意力都在那张红唇上,并未看见她眼中一点点升起的失望。
“最后一个问题。”
少女骤然冷下来的声音,令秦晁的动作随之一顿。
那一瞬间,秦晁想,哪怕直接亲上去,狠狠堵住她的嘴也好,只要别让她再出声。
可他停在那里,始终不能继续动作。
明黛:“你要我跟着你,那你能不能告诉我,我是嫁给了谁?”
一段漫长的沉默后,秦晁慢慢退开。
他眼神沉黑,笑了笑:“当然是嫁给我。”
明黛摇摇头:“那我换个问法——秦晁要不起的,赵阳就要的起吗?”
秦晁气息胡乱,双臂垂到身侧,紧紧握拳。
明黛目光深沉的看着他:“即便我与你相识不久,也不认为你是逆来顺受的软弱之辈,何况是阿公?而你心思细密,又怎么会察觉不到亲人对你的期盼?”
“我一直在想,到底是什么难言之隐,让你一边活得人人可欺,任由至亲为你担心忧愁;一边活得强势潇洒,受尽旁人垂青信赖与追捧。”
“原来,并没有什么难言之隐。仅是因为,因为秦晁和赵阳,就是不同的两个人。”
“秦晁不能沾染赵阳一丝光辉,赵阳亦不能被秦晁抹黑一份。”
“仅是因为,连你自己,都厌恶秦晁这个身份……”
漫长岁月,无尽的恶意与羞辱,与其一丝一丝去摘除洗.白,不若将这壳子整个丢掉,再寻一个新的。
如果最后的目标都是最高处,那么一无所有的从平地往上走,远比深陷泥沼,连平地都够不着要轻松得多。
秦晁如鲠在喉,竟一个字都反驳不了。
他为何隔绝这两个身份,为何从不向阿公坦白一丝一毫?
是担心消息走漏,打草惊蛇惹来秦家人?
可他刚才已经亲口说了,秦家人不再是威胁。
是怕解爷心怀芥蒂,影响前程?
她也想到了,于是套出答案——解爷这边不必担心。
她一一套话,掐掉他可以用的借口和理由,终于抛出最后的试探——以前的隐瞒都算了,现在坦白仍然不晚。
可他还是本能的抗拒回绝。
而这次,他再也没有理由了。
秦晁这才意识到,从他追出来开始,她就在跟他演戏。
她假意顺从,任他亲近,让他误以为从她的处境切入便可以掌控她的心绪。
另一方面,她一直在为心中的疑惑找寻答案。
可笑的是,同样的招数,他明明前一刻刚刚领会过,却又栽在这上头。
秦晁忽然笑了,笑声张狂,眼中盈出的湿气,不知是笑得用力激出来的,还是别的。
“你说这种话时,还真够有底气的。”
秦晁慢慢收了笑,语气里,眼神里,都是讥讽:“说的义正言辞,满是道理,可你自己不一样做着相同的事!?”
明黛心头一震,定定的看着他。
秦晁挑眉:“不懂?还是装傻?那我换个说法——待你回到家中,用回自己真正的身份时,江月这个身份,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
“你比谁都清楚。江月,是你遮丑、掩脏的壳子。在外面的一切,都会随着你抛弃这个壳子,一并被隐瞒。包括我,包括阿公……”
“我们两个,不是一样吗?”
秦晁眼眶微红,看着她笑:“你真以为我会被你那些拙劣的戏码勾.引?真以为……我会沉迷于此?”
他的笑渐渐淡去,变成了冷漠:“你本就是为了报答阿公才嫁给我,又何必做出一副同甘共苦的虚伪模样来骗人?”
在秦晁的质问声中,明黛想起了还在淮香村时,她被两个男人抓走的那件事。
那晚,秦晁有心安慰,她试图站在他的角度靠近他。
他明明有动容之色,却又很快淡去,甚至用热水捉弄她。
当时,她为他忽然的冷淡感到疑惑。
现在,她忽然懂了。
从她答应嫁给他的那一刻起,她的所作所为,在他眼中,都只是为了阿公的救命恩情。
这样的动机,哪怕有一瞬的触动,也会让他立刻冷静下来。
若是如此,他为要松口带她一起来县城?
……
明黛久久没有说话,秦晁也慢慢冷静下来。
他好像也从刚才那场迷醉中清醒过来。
仿佛刚才那些,真的只是他陪她演的一场戏。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面纱,在手中摩挲片刻,用力扔向她。
面纱轻轻飘飘,落在明黛脚边。
“你既不愿,我也没兴趣硬来。带稳你的面纱,滚回淮香村,若敢乱吐一个字,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明黛蹲身捡起面纱,慢慢为自己戴好。
在她的动作中,秦晁眼中最后一丝光亮也消失。
明黛看着秦晁,轻声开口:“权宜之计也好,以退为进也好,我都能懂。”
“我只是不服气,凭什么别人欺我辱我,我永远只能退让。”
“我也只是不懂,为什么无人怜我懂我时,本该最疼惜我的自己,却比谁都厌恶自己。”
雅舍的门被拉开,明黛独自一人走出来。
不远处,站着四个人。
孟洋和胡飞是追过来等在外面的,姚平……大概陪姚枝来换衣裳的。
看到明黛走出来,胡飞和孟洋先是一愣,然后走过来。
“嫂子……你先别生气,晁……赵爷他不是有意的,这事儿咱们换个地方坐下来慢慢说,真的可以解释的。”
明黛无心应付他们两个,侧身错开他们。
披着姚平外衣的姚枝忽然冲了过来堵住明黛的前路。
她哭过,眼睛还红着,扬声叱骂:“若真心在乎一个人,绝不会在意其他的小事,只要他过得好就够了!你根本不是真心对待赵爷,不过是拿着他对你的宠爱耍性子!你不值得赵爷对你的好!”
“姚枝!”姚平惊慌阻拦,在看到明黛时愣住:“你是……那天客栈里的娘子?”
明黛认出这个高大黝黑的汉子来。
原来那日在客栈扶了她一把的,是姚枝的哥哥,姚平。
姚枝还气势汹汹的拦在面前,明黛福至心灵,往后看了一眼。
果然,秦晁不知何时追了出来,就站在门口,阴沉沉的看着她。
姚枝以为她是介意秦晁隐瞒了身份这件事,踩她拉己来了。
明黛收回目光,望向面前的姚枝。
少女一贯清澈璀璨的眼神,在这一刻溢出几分浓黑。
“姚娘子这么在乎赵爷,他怎么不娶你为妻?”
姚枝语塞,眼眶又红了,偷偷瞄后面的秦晁。
明黛周身透出一股冷冽之气,伸手拨开她,大步离开。
“等他什么时候娶了你做正头娘子,你再来说这番话耀武扬威也不迟。”
看着明黛离去的背影,站得最近的孟洋和胡飞怔然对视。
刚才的嫂子,和平常好像不太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前方黑化黛黛即将上线。
说真的,其实晁哥吧,是真的卑微,当他高大上的时候,就和一个追妻疯批没有区别了
但黛黛也不是完全完美,也会有缺陷,你们看就知道啦。
本文主打感情线。
所以我继续写故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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