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怜一愣,而后垂下了双眸。她是知道的,未媒未聘下公然宣扬这两人,等同惹人闲话徒增日后的流言蜚语。
可是,苏怜没办法,她今日不得不来。“兰小姐……他没了。”说完这话,她的眼泪再克制不住,汹涌的流了出来。
兰珈闻言不由怔愣,这明明不过是区区数个字,却让她有些拿不定话中意思。“不……在了?”
苏怜哭着颤声:“人刚被抬着送了回来,顾大哥乘坐的船到夷灵湖时碰到了水贼……”
顾时景死了?
兰珈冷抽了一口气,眼眸深处神色翻涌,下意识握紧了拳头。他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死了?
明明上一世,苏怜这个时候登门是为了青州刺史沈卉千里追郎,恶意刁难顾家。而顾时景也根本没有落水,他随好友去苍川拜访隐退的余太傅,来回都是一路平安。
“顾大哥对兰小姐的情谊早在信中同娘禀明,这次娘不辞辛劳上京,也是为了亲眼看着顾大哥成亲。可没想到……求兰小姐看在往日情分上,去看大哥最后一眼,为他烧几张纸钱!”
柳叶儿见她家小姐半晌不动仿佛丢了魂,忙扶着低声道:“小姐先回去歇息,奴婢去探听……”
“备马车!”兰珈骤然出声。她必须,去亲眼确认。
顾时景出生寒门,所以来了京城后,住所自然也就落在了城郊。那地方是各地学子汇聚京都的落脚处,一朝会试上了榜多的是飞黄腾达,所以得了个别称叫龙门集。
这趟出门急,也兰草儿和柳叶儿两个人跟着。而苏怜是来时雇了一辆马车,因此并不在她们这。
柳叶儿掀开车帘往外看,回转过身怔然:“顾公子真的死了?”
兰草儿瞪了她一眼,“快到了。”
这话说了没多久,马车就徐徐停了下来,外头传来隐隐约约的哀嚎痛哭声。
只见马车停在一座不大的小院前,屋檐下悬了两只素白的灯笼,窄旧的木门虚掩着。忽的一阵风,将两扇门嘎吱一声重重合上又分开。
“啊呀——”柳叶儿被吓得低呼着往后退,只觉得那门里头鬼气森森的,十分渗人。
兰珈才刚下车,脸色蓦然一紧,暗自握紧了拳头。纤长的指甲嵌在手掌,借着刺痛稳住了心神。
“兰小姐。”苏怜推开了木门,对着兰珈示意入内。
堂屋敞着门,一口漆黑的棺材架在两条长板凳上正对着外头。棺前的放着烧纸的铜盆,不少烟灰随热流飞扬到了半空当中。而一侧,有位身量清瘦的老妇人瘫坐在地上抚着棺木的哀恸。
苏怜快步进去了里头,到那老妇人跟前要扶她起来:“您身子本来就不好,可不能再这样伤心。不然……顾大哥也不会安心的……”
兰珈知道这话根本起不来劝慰作用,这位顾夫人视顾时景这唯一儿子为全部。倘若……眼前这口棺材中躺着真是顾时景,那只怕是塌天之痛。
“真、真的死了!”柳叶儿磕磕巴巴开口,见了这场面既震动又唏嘘。她只觉得这一日之间发生了许多事情,先是小姐幡然醒悟,现下……顾公子又死了。
倒是兰草儿心里好舒了一口气,她之前还怕她家小姐过个几日又被迷了心窍。
“娘,那位小姐请来了。”苏怜哽咽提醒。
顾母这才抬起了头,布满皱褶的脸上满是泪水,“……”她喃了喃干涸的嘴唇,半晌终究是什么话都没说出。
上一世,兰珈同这位顾夫人一处共同生活好几年。深知她为抚养顾时景费尽心力,所以才早早就现了老态。可实际上为人却并不如样貌那样慈爱,是个精明谨慎,十分有头脑的妇人。
兰珈那些年过的并不舒心,处处受她磋磨。眼下正对着这人,她胸臆间竟然涌起了丝丝苦涩和怨憎。
万幸,现在她仍然还是千娇万贵的安国公府嫡小姐。
兰珈将视线转向面前的薄棺,抬手落在上头,静止了几息。猛的,她用力将那还未上棺钉的棺该推动了起来。上一世她无论做什么都落于顾时景下风,一遭重生本当占尽他先机,可怎么还未出手那人竟然死了……不亲眼看看,兰珈不甘心。
棺盖缓缓移动,露出了躺在里面那人面容……
是他!
兰珈只看了那双眼,便确认了是他。可怎么会是顾时景,他上一世位极人臣,怎么会现在就……死了?
“你瞧,顾时景是真的死了!”从侧屋传出一道娇娇的笑声,语气里甚至还透着几分轻快和愉悦。
那侧垂着门帘被人从里头缓缓挑开,显然里头早站了人,特意在等着兰珈的。
“……都怨你!你要给他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