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侍款款而来,将画作与插花玉瓶一一移至福宁殿。
偏殿之中,茶艺进行?已然过半。
合着琴音流泻,敛情?而发,勾抹复挑,音久韵远。
可不论底下的小公子如何卖力,始终不见?凤君有过笑意。还?有几人惧其威,整个人都颤得不行?。
比来比去,前六人之中,依旧是柳茗最为出色。
如今偏殿之中,只剩宋致与沈原还?未比试。他用余光瞥了眼身侧的站着的月白色人影,垂眸静待凤君发话。
果然,凤君久坐已然有些?发闷,亦如前世一般,要他们二人同弹一首古曲,以技艺分出高低。
瑶琴自来都是雅致之物,讲究飘逸洒脱,何时听过以琴斗技。
众人哗然,却也不敢多说。
淮安抱着瑶琴在殿外等了半晌,乍听这消息,也不敢耽搁。连忙将瑶琴递给前来取物的內侍。
静心焚香。
宋致与沈原相对而坐,郎君含笑,一媚一冷。
顷刻间,迂回?曲折,尽藏袅袅之意。抑扬起伏,宣情克制,两人广袖翩翩,琴音倾泄,竟是不相上下。
余韵绵长,声声清和如细雨滴答,更似春草萌生。
琴音透壁,福宁殿中也都静了下来。
众人倾耳,手指微抚,低低合着。
须臾,琴音渐急,似有万马奔腾,铮铮作响。正高昂时,忽得听得一声低鸣。
苏锦心口一紧,这琴弦断裂,稍有不慎便会割伤手指。
她忍不住往殿外望去。
好在宫中早有御医随侍,沈原手指将将才流了些?血,就已经抹上了极好的白玉膏,严严实实用棉布裹了起来。
正要下跪请罪。
凤君一叹,“罢了,总归也是意外。”
狭长的凤眸看向在场的另一郎君,赞赏地点了点头。
徐姑姑一贯机灵,连忙让內侍递上福宁殿的评定人选。
“宋致。”
桃花眼的郎君上前跪拜,凤君含笑,“今夜之中,你琴艺略胜一筹,四雅君子,当之无愧。快快起来,随本宫去福宁殿觐见?陛下。”
宋致一顿,前世之中,他分明记得沈原夺了这名号,只是随父领赏,并未去过福宁殿。
如今突生变故,他一时不好分辨前路是喜还?是忧。
桃花眼悄悄瞥向沈原,那一袭月白正依偎在温容怀中,举着包成小粽子的食指,满脸委屈嘀嘀咕咕不知说些?什么。
宋致垂眸,说不羡慕是假的。
他爹只是小侍,这种场合哪里有露脸的机会,而宋主夫又一贯体弱,自是不会参宴。
如今踏进福宁殿,跪在女皇面前。听见母亲骄傲谢恩的声音,宋致这才踏实许多。
殿里乌泱泱的坐着好些人,他垂着头,用余光悄悄寻着苏锦。方看到她,唇边笑意还未起,就听凤君喜道,“陛下,宋公子才貌双全,配于三皇女做侧君,也算一段良缘。”
“侧君?”女皇皱眉,瞧着下首跪着的郎君,“此事不急。”
凤君自是料到女皇不会同意,如今试探出了她的底线。心中安稳,也就不再强求,只温温笑着。
一出波折,言语间便烟消云散。
宋致松了口气。
等到殿内酒酣舞美之时,桃花眼的郎君这才偷偷溜出。
他早就买通了几个內侍,一路隐蔽地寻去了偏殿之后的一处假山。
不多时,果真瞧见鬼鬼祟祟前来的宋绵。紧接着那边也来了一个披着黑斗篷的人影。
宋致冷笑,等里面一对野鸳鸯缠绵难断,这才悄悄在假山进出口处都点了火。
这里本就僻静,如今烟味骤起,惊得里面两人衣服都穿不利落,想要落荒而逃,又被火势所逼。
宫中侍卫巡逻,乍见?火光,当即连声高呼。宋绵哪里经过这场面,哆哆嗦嗦被浓烟所?呛,惧怕之下,腿一软便倒在了地上。
入夜而来的那人哪里还?管得了地上的宋绵,趁着人多,悄悄混进灭火的內侍之中。
宫中走水,不过片刻,已然能听到凤君车辇仪仗靠近时的声响。
宋致躲在树后瞧得解气,如此一来,别说是宋绵,便是他那娘亲,也难逃干系。
总归爹也不过是个小侍,树倒猢狲散。以他现在的财力,养活爹早就不成问题。
只不过眼下侍卫众多,想要抽身离去,却有些?难。
身后有轻微声响,宋致猛然回头,待看清来人又忍不住低呼,“怎得是你?!”
苏锦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悄悄拉起他的衣袖,示意宋致跟上。
初夏树木初成,枝叶繁茂。夜里起风,吹得树叶唰唰作响。
如今,却成了她们最好的掩饰。
两人绕来绕去,一路躲躲闪闪溜回?福宁殿前的凉亭。
除了借故离开的凤君,此时的福宁殿里依旧歌舞升平,宫女內侍也多在殿内伺候,守在门前的宫人反倒不比之前。
苏锦这才松了口气,还?好来时温容怕她们迷路,细细说了这福宁殿大致的方位与周边。
“你都看到了?”宋致苦笑,“其实我,我并非心......”
“宋公子不必多言。”苏锦从怀中递过一方素帕,示意他擦擦手指。她眉目之间淡然,与他指了天上玉盘,“苏某只是与公子在此共赏月色。”
咔嚓——
身后有枯枝被人狠狠踩断之声,苏锦回头,正对上沈原铁青的脸,郎君咬牙,笑得阴恻恻的,“那敢问阿姐,今夜月色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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