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没脾气不会发火吗?我可不是庙里的佛祖菩萨要慈悲为怀普度众生!你家必须要给我一个让我满意的交代!”
“你那妹子没人管的吗?她哪里是年幼无知,无知无畏,我看她是疯了!都疯到要杀人了!”
“她不是要嫁顾堂吗?回去告诉你父亲,他要是敢跟顾家结亲,我非要闹个天翻地覆!大家一起不要脸面好了!”
郑新月忙赔不是,连连摆手,“不敢的,不敢的,只求留她条命在,日后必然叫她老实待在府中,再不敢惹是生非了!”她又说,“这不是也没有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严重后果吗?是不是,就饶过她这一回吧!”
高长仪一脸不解,质问道:“没造成什么严重后果?你知道那天阿允流了多少血吗?我都以为他都要死在我面前了,他现在还下不了床呢!”
郑新月估计是给高长仪这冲天阵势给搞懵了,昏了头才说出那么一句,“长仪,念在初阳是我亲妹子……”
言外之意是,裴允不过是个捡来的,既然是他受了伤,那便犯不着为着他毁了两家的情谊。
高长仪气的头疼,几乎要昏过去,她晃了几下,看都没看郑新月,指着门,声音虚弱,“你走,现在就走!什么时候想明白了要怎么给我交代再来,你快点走,我不想看见你……”
郑新月本不想走,但看着高长仪这模样,知道自己留在这儿也无济于事,今日丢的脸已经实在够多了,再没有多余的了,于是只好匆忙告辞,逃似的离开了高府。
郑新月一走,高长仪就忙唤青鸢,请了大夫给她看,一碗药喝下去,在榻上昏昏沉沉地躺到了傍晚。
高长仪一睁眼,就瞧见了榻边坐着的,瞧着十分颓唐的自家兄长。
她给吓了一跳,忙坐起来,问道:“阿兄怎么在这儿!”
高佩看她一眼,说:“听说你叫了大夫,怕你有什么不好,就过来瞧瞧,然后因为太累了,就在这儿坐着休息会儿。”他抬手去摸高长仪的头发,问她:“阿宝这会儿怎么样,侍女说你发了好大脾气。”
高长仪双眉皱着,很是担忧,“阿兄,你瞧着才是不好,怎么了啊?”
高长仪从未见过高佩如此,简直都不像他。
“她走了。”高佩幽幽一句叹息,闭上了眼睛。
高长仪心跳停了一下,她能听的明白,这个“她”,是冯芊。
冯芊走了。
高佩呼出一口气,苦涩地道:“她走了,只言片语都没有留下,不说自己去了何处,也不说是否会回来。”
高长仪心头梗了一下,她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兄长,于是就轻轻抱住了他,对他说:“那就找,找她回来,天地虽大,总有边际,阿兄,追她回来,我唤她阿嫂。”
高佩眼神有些飘忽,高长仪听见他讲,“我头一回见她的时候,她就坐在栏杆那儿调琵琶,那琵琶好,声好听,那么乱的地方,我一下就听到了,往那瞧过去,她也看见我了,抱着琵琶朝我笑。”
“除了她跟她姊姊,她家里人都死了干净,那会儿她也不大,她说她怕的很,每天都哭,她姊姊被拖走的时候,叫她好好活着,只要活着,就还能有再相见的时候,她记着这些话,一直都好好的,叫自己过的好受些,还托人四处去寻她姊姊的下落。”
“天底下可怜的人那么多,更悲惨的也有,但是我听到她跟我讲那些,心里头怜惜得不行,跟着她一起痛,恨不得抱住她大哭一场。”
“我亲口对她说过喜欢,她回我,说她更心悦我,我知道,她其实没懂我的意思,或者知道了,也不敢信。”
“我自己都不敢信。”
他问高长仪,“你说是不是?阿宝信吗?”
高长仪回:“就是不敢信,才亲自去找她。”
高佩又呶呶不休道:“我本要南下去的,在那儿遇见了她,停了那许久,后来她说她要去澜都,我知道抉择就在那一瞬,我其实应该选继续往南去,做我该做的事……”
“但是我跟着她,回到了澜都,可是如今她走了,我跟她最后见那一面,她要我滚,说再也不要见到我。”
“天下之大,哪里又是她容身之处呢?要是真有地方去,她早就离开暖香馆了,前馆主临死前,念着情分,放了她自由,她是实在不知道自己能依附何处,才继续留在那儿,如今为了避我,连安身之处也丢弃了。”
“我对不起她。”
高长仪也跟着兄长一块难过起来,她不知道要怎么安慰他,该说一些什么话能才叫他宽慰,只能陪着他一同枯坐,从日薄西山,到月明星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