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颤抖着举起来看，指甲断了，手破了，血在流，她想起那把刀从裴允身体里抽出来带出的那片血……
要是那把刀划过她的脖子或者捅进她的身体，该是怎样的痛楚呢？
高女郎活到这么大，磕磕绊绊都很少有，哪里破了点皮都是不得了的事，若是流了血，那更是不得了，所以，流了那么多的血，到底是什么滋味呢？
她想不出来。
她因为这血和痛楚，镇定了下来。
她抬起头，定定地看着裴允，把手指伸到裴允的鼻下，确认还有细微的呼吸之后，她颤抖着收回了手。
她闭了闭眼睛，嘴唇都在颤抖。
她重新捧起了裴允的脸，摆正了，让他对着她的脸。
她尝试着发出声音，发出坚定的声音，“阿允，若你我今日不死，你要什么，阿姊都答应你，你醒过来，只要你醒过来……”
“你醒过来吧……”
她的眼泪温热，落下来，滴到裴允的手背上。
裴允的手，动了一下。
高长仪转去抓住他的手，恳求道：“醒过来，你要活着。”
裴允像是睡着，意识流离，但察觉到手中的柔软，竟用了虚无的力，捏了捏。
说是捏其实并不恰当，因为只是动了一下。
高长仪因为他这个动作而欣喜，兴奋地说，“阿允！醒过来！”
忽然身边有了窸窸窣窣的响动，甚至有树枝被踩断的声音。
是什么呢？野兽？或是人，如果是人的话，是帮手？还是……
高长仪瞪大了双眼，搂紧了裴允，戒备地看着声音来源处。
声音越来越近了，一双手拨开了草叶。
这是个年轻的人，背着月光，高长仪看不清他的脸，但听着他的声音，清亮又带着些活泼，让她觉得安心。
“我就说嘛，好像有谁在说话，还在哭，我以为遇着了游魂呢？”他往前探了身子，见着了叠在一起的两人，吹了声口哨，戏谑道：“呦，是对小鸳鸯，私奔的吗？抱这么紧。”
“你是谁！”这时候出现的人，要高长仪贸然相信他，她其实还有些不敢，虽然她很想，特别想，告诉她，这里有人受了重伤，求他救命。
来人拍了拍他身后的背篓，笑着说，“我？一个迷路的大夫。”
大夫？这样巧的吗？
高长仪质问道：“月亮那样亮，你也能迷路？”
这人便不大高兴，“我乐意迷路？迷路了，我也很苦恼好不好！我迷了路还惹着你了？莫名其妙，我走就是了，不耽误你们。”
说罢，真的就要转身离开。
裴允这会儿突然动了一下，声音细若蚊呐，“阿姊……”
高长仪突然出声，“停下来，快停下来，救命啊！求求你，救命啊！”
那大夫便回头，“救命？怎么回事？”
“有人受伤了，你不是大夫？救救他，只要你能救他，你要什么答谢都可以应你！我父亲身居高位，你要什么我都给的起！”
这大夫似乎对高长仪开出的条件不怎么感兴趣，不继续说这个，转而问道，“哎，你们不是私奔的小鸳鸯吗？怎么弄成这样？”
“不是，不是私奔，我们……”
“那是什么关系？你们抱那么紧。”他好似对这些更感兴趣，甚至都蹲下来了，就在那坑边。
“是我，是我弟弟……”高长仪目光呆滞，“是，是我弟弟……”
裴允突然攥了一下她的手，她惊醒一般，大口喘着气，高声道：“是我未婚夫君！救救他，他是我未婚夫君，我们被奸人所害！他为了救我，才受的伤！”
裴允这才松了手，似乎是又没了意识。
那人笑起来，了然道：“我就说嘛，抱那么紧！来，我看看，你们碰到我，真是命好，我可是神医！”他带着背篓，跳了下来。
趔趄了两下，站好了，折了袖子，问：“什么伤？伤在哪儿？”
高长仪赶紧给他看伤口，“是刀伤，都透了，能救吗？”
“我看看。”说罢拿出一把匕首来，就着月光皱着眉头把伤口处的衣裳割开了。
伤口并不算狰狞，只是皮肉翻着，血已经不怎么流了，但血污一片。
这位神医嘶了一声，啧啧两下，感叹一声，“真狠，太狠了！”
高长仪：“啊？”
神医道：“我说那下手的人，太狠了，这也太严重了！”
“那你快救人啊！”高长仪催促。
神医摸上了脉，镇定地说，“我劝你一句哈，伤到这个份上，得看老天爷怎么安排，咱们都得听他老人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