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氏涨红了脸,手里紧紧攥着一方丝帕。
陶氏斜睥她一眼,假装去和别的夫人说话,快速离开了人们聚焦的中心。
江映瑶远远望着钱氏,脸上不显喜怒。
林夫人握住她的手道:“真是不要脸,居然还敢以奴婢的身份来参加这样的聚会。映瑶,恐怕她是冲着你来。”
“我知道。”江映瑶垂下眼眸,飞速地思考应对之策。
正在人们议论纷纷之时,一个尖细的嗓音打断了她们。
“贵妃娘娘到。”
众人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一个身穿墨绿色华服的女子,聘聘婷婷,款款走来。
钱氏的目光瞬间被吸引了过去。
来人是贵妃颜氏。当今太后与江老夫人是表亲。颜贵妃是太后的内侄女,算起来与钱氏还沾着两分亲。钱氏从前却故意躲着她。
颜贵妃未嫁时,曾钟情于江文翰。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江文翰爱上了侯府千金殷彦灵。颜贵妃被父母逼迫进宫选秀,一路扶摇直上,坐到了贵妃的位置。整个皇宫,除了皇后,就数她最得势。可她心中却一直嫉恨着殷彦灵。
钱氏深知颜贵妃的心思,害怕她同样妒忌自己。十年前,她们联手对付殷彦灵以后,钱氏就未曾拜会过颜贵妃。颜贵妃似乎也不想见她。两人偶尔在宫宴相遇,都只是淡淡地打个招呼便罢。
今时不同往日。钱氏被江文翰休弃,再不怕被颜贵妃嫉恨,倒想着攀附起来。
她见到颜贵妃遥遥走来,先行了五体投地的大礼。“奴婢钱氏见过贵妃娘娘。”
在场的夫人如今哪个不比钱氏的身份高?被她抢了先,皆是面色不虞,等着贵妃治她个僭越之罪。
谁料,颜贵妃凤目轻转,在她身上打量一番后,竟亲自扶起了她。
“姐姐,怎生如此打扮?”颜贵妃讶道。
钱氏被休了几个月,早就成了街知巷闻的丑事。颜贵妃又如何会不知?钱氏心中明了。这颜氏极有可能是在给她帮腔。至于背后是谁下了功夫,不想也知道。
她就坡下驴,哭了起来,道:“娘娘有所不知,奴婢被丞相休弃,无处容身。幸得王妃垂怜,收我为奴。”
颜氏拉起她的手,道:“姐姐,如何会落得如此下场?江丞相看着也不像寡情之人。”
钱氏看向江映瑶,欲言又止。
“姐姐,有话直说。妹妹自会替你做主。”颜氏道。
有了颜贵妃这句话,钱氏便将早已演练过无数遍的脏水如数泼到了江映瑶身上。声泪俱下,闻者伤心,直把这雨花阁当成了菜市口。
夫人们见颜贵妃为她撑腰,或真或假地唏嘘起来,见风使舵地把目光投向了江映瑶。
江映瑶站在众人指责的目光下,岿然不动。
她不能辩,也辩不得。钱氏曾是她的庶母,在外人眼里,对她照顾有加。她若亲口去说钱氏的不是,反倒落实了不孝的名头。
林夫人在她手上拍了两下,走到了颜贵妃面前。
“臣妇参见贵妃娘娘。”
颜贵妃抬手,示意她平身。
林夫人道:“娘娘,臣妇最近看了本书,叫做《恶毒庶母在人间》。里面有个丞相的侧夫人,丧尽天良,谋害相府小姐。臣妇觉得好看得紧,想推荐给娘娘。”
经她这么一说,在场的夫人们纷纷想了起来。书里的恶毒庶母,可不是照着钱氏写的嘛?
颜贵妃看了她一眼,道:“话本里都是子虚乌有之事,怎可尽信?”
“书里的事不可信,人嘴里说出来的话难道就可信吗?”一个威仪的声音传来。
皇后娘娘穿着正红色织锦长裙,面容肃然。头上的凤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众人醒过神来,纷纷下拜行礼。
皇后走到江映瑶面前,亲自扶起她。
她的视线扫过在场众人。跪着的夫人们无不感到背脊发凉。皇后刻意顿了顿,才命众人起身。
她指着人群中的钱氏道:“宫廷盛宴,什么时候轮得到一个奴婢大肆喧哗?”
钱氏立刻又跪了下来,颤着声音磕头道:“皇后娘娘恕罪。奴婢只是一时情切。”
段皇后冷笑一声:“本宫还当是谁呢,原来是丞相休弃的贱妾。公然诋毁朝廷命官和将军夫人,不惩治你,如何对得起浴血沙场死去的万千将士?”
她这声贱妾一出,颜贵妃猛地抬头看向了皇后。
皇后和煦地朝她笑了笑,点点头,朱唇轻启:“掌嘴五十,以儆效尤。”
大总管安元庆立刻命人按住钱氏,选了一块最宽、最厚的毛竹板子,左右开弓,打在钱氏脸上。
钱氏呜咽哀嚎,挣脱不了半分。只挨了几下,面颊就肿成了一个血红的馒头。挨不到一半,钱氏便晕了过去。
皇后端起宫女送上来的茶盏,轻抿了一口,目光扫过颜贵妃和陶氏,冷冷道:“泼醒了继续。”
两人都没有开口求情。
安元庆兜头兜脑泼了钱氏两桶冷水把她弄醒,笑眯眯地说道:“还有二十八下呢,好好享受。”
钱氏嘴巴肿得老高,说不出话来,大哭着给皇后磕头。
安元庆一把揪起她的头发,狠狠扇了她两巴掌,打落一颗门牙。
噼里啪啦的责打声不绝于耳。夫人们一个个噤若寒蝉,生怕皇后娘娘追究起来,引火烧身。
钱氏被打晕了两次。五十下挨完,早已不成人形,被两个太监左右架着,死狗一样丢出了宫外。
众人亲眼看到她的下场,再不敢说江映瑶半句是非。
作者有话要说:卖身契就是催命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