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妙磬简直无法相信,惊急到极点,她失态的蹬着木屐冲进前殿。跑得急促了,木屐掉了一只也无心理会,踉踉跄跄的冲到前殿跪了一地的侍婢们中间。
她们都大气不敢出,心绪复杂的伏在地上。
心腹也跟着跪下,颤抖着说:“亭主,大家全都知道了,全都……”
萧妙磬陡然转过头去,视线射向一扇窗下百无聊赖倚在那里的袁婕。
袁婕用左手抱着她尚未完全恢复的右手,面无表情回望萧妙磬。
她没上妆,露出最真实的容颜。如果说在庆功宴上,浓妆艳抹的袁婕同萧妙磬只有两三分相似,那现在,这份相似便成了四五分。
萧妙磬空白的大脑在强行运转,她终于明白昨晚萧钰对她为什么会是那种态度,为什么他不再触摸她的手,不再抚摸她头顶,不再刮她鼻子。
心腹告诉她,甘夫人恰好识得赵王族中那一辈的女子,从而拆穿萧绎的谎言。
谁也没想到,一个虏获回来的乐伎那张脸,揭开了一个弥天大谎。
就在这时,甄夫人来了。
依然是蒙着面纱,素身香淡如雪。但她眼中透出的急切与担忧,一目了然。
“添音!”她直奔萧妙磬而来,握住萧妙磬的手,语带哽咽,“添音,我的女儿……”
在被娘握住时,萧妙磬仿佛溺水的人攀得一块浮木,她迫切的想要求得一个答案。
“阿娘,外头的流言不是真的吧?我应该是姓萧,不该姓虞的是吗?”
甄夫人红着眼睛,不忍道:“对不起,添音,是阿娘一直都在瞒你。”
这句话击碎了萧妙磬最后一丝侥幸,不由泪盈于睫,“怎么会……”
甄夫人心疼的将萧妙磬揽入怀里,“对不起,对不起……”
“这不是阿娘的错,我不怪阿娘。”萧妙磬难受的安慰着,埋在甄夫人怀里。
“虞翻……与赵王一族有亲?”
“是,虞翻的外祖母,和赵王一样都是宗室子弟。”
阴差阳错,竟是如此呵!
萧妙磬蓦地控制不住在眼眶打转的眼泪,哭了出来。
她靠在甄夫人怀里哽咽,只觉得整个天地都崩塌了。
她不再是父亲的女儿,不再是大哥的妹妹,不再是萧氏子女。
就算父亲一直都视她如己出,可如今一切被捅穿,父亲又要如何待她和阿娘?
还有大哥,一直以来偏宠她、不惜忤逆甘夫人也要护着她的大哥,会心寒吧?为了她这么个别人的种,废了双腿,看着生母一辈子不幸福,他如何能接受?
萧妙磬抬起头,退开身子,说道:“阿娘,我想去见父亲和大哥。”
纵然她始终无法接受这一切,甚至萌生了一种像蜗牛般躲回壳里的念头,可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她萧妙磬不是遇事逃避的人,她总要去面对父亲和大哥的。
她生受他们的养育之恩、救命之恩,拖累得大哥双腿残废。
这些恩,她必须要还的。
加倍。
萧妙磬鼓起勇气,为自己更衣梳妆,为自己描眉点唇。
她用脂粉压住哭得红红的眼圈,然后留下所有的侍婢,只身一人去明玉殿。
这一路上她所遇到的人,无不用诡异的眼神和指指点点的私语对她。
一夜之间,她沦为了整个建业宫的谈资。
这些人心里在想什么,萧妙磬能猜出来。他们无非在感叹萧绎对甄夫人宠爱至深,既替她萧妙磬可惜,又羡慕她和阿娘掉进福坑,更好奇她之后会有什么结局。
路上她还遇到了小甘氏和萧令致。
小甘氏远远看着她连连摇头。
萧令致那冰冷的近乎能飞出刀子的视线,狠狠剜在萧妙磬身上。
她还看见了萧麒萧麟。
兄弟两个勾肩搭背,在她走过去后,于她身后嘲笑:“冒牌货!”
哦,是,她是个冒牌货。
若是萧银瓶没被禁足,肯定早就冲到她面前指着她的鼻子大骂,骂她这冒牌货凭什么窃取父亲最多的宠爱。
终于,萧妙磬站在了明玉殿前。
她努力让嗓音镇定一些,说:“我要见大哥。”
明玉殿的门缓缓打开了,显然,萧钰愿意见她。
她想起自己每次踏入明玉殿,都是轻松雀跃的,像一只剔透的长尾雀般飞到大哥身边。
从没有像这次这般,腿重的像是灌了铅,一颗心不断的跳,又沉的不能再沉。
萧妙磬深吸一口气,走进去。
萧钰就在殿中等她。
萧妙磬垂眼走到他跟前,跪了下去,行伏地大礼。
“吾兄在上,恕添音已无地自容,唯能以大礼见之。”
“添音想知道,大哥要如何发落我。若想让我从此消失,我没有怨言。但请看在往日情分上,留我一条活路,允我离宫后还能继续打探那些黄衣人的事情。”
“欠大哥的性命,令你浪费的心血,添音会拿一辈子的时间偿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