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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招认(1 / 2)


傅德明走出斜阳斋时,已是傍晚。

立秋之后暑去凉来,梧桐叶落,早晚虽逐渐凉爽,不像盛夏闷热,却因秋老虎的关系,后晌日头暴晒得地面发烫。

这会儿余热未散,晚风吹来,仍卷着暑气。

傅晖先?是为孙猛的事而心惊,后因魏天泽的背叛而惊诧,听见昨日的事情始末,手里竟自捏出一把汗。偏头看向父亲时,傅德明拄拐慢行,虽周遭闷热,那张脸却是沉黑,跟凛冬的寒冰似的——自然是因昨日魏氏遇刺的事了。

他?久在边塞,满腹心思扑在战事边防,对府里的事甚少过问。

少年时的印象里,沈氏向来温柔慈和、通情达理,不止侍奉婆母极为恭敬勤快,对他们兄弟几个也甚少严厉管教,不像父亲言辞厉色,叫人敬畏。从军后这些?年,回府的时间愈来愈短,每回来时,沈氏也都慈母温和,对儿媳、孙子也从不苛待。即便这几年渐渐添了点威风,也是为管辖内宅之故。

傅晖全然无法想象,母亲会对侄媳妇下?手。

怎么可能?

他?看着父亲阴沉的侧脸,觉得父亲八成是信了二房的言辞,迟疑了下?,才道:“父亲,虽说二叔他?们的话可信,毕竟还没定论。您先别生气,这件事还得先?问问母亲,或许其中有误会呢?”

有没有误会,傅德明暂时不好说。

但沈氏受人利用,却是板上钉钉的——兄弟俩年少时就跟着老太爷上战场,这么些?年下来,傅德清是何性情行事,他?这做哥哥的一清二楚。反倒是他的妻子,早先为内宅的权柄而生歹意,大侄子媳妇暗里使绊,他?当时虽没察觉,后来却隐约瞧出了疑影。只是那时韩氏已搬出府里,傅德清又不欲因此闹得两处不和,便只作罢。

如今沈氏将主意打到二侄媳妇头上,未必不是犯了老毛病。

当着儿子的面,他?没说母亲的不是,只沉声道:“我心里有数。你?二叔若无把握,不会提这事,既然有了疑影,我就得给个交代。这件事我来办,你?别插手。待会我去狱里,先?看那几个人的口供,回头再审秋娘,你?也别张扬此事。”

这便是要瞒着沈氏,要先?将线索理?清的意思。

傅晖面露犹豫,“毕竟事涉母亲,若瞒着她,岂不是……”

傅德明瞥了他?一眼,顿住脚步,扶着儿子肩膀,郑重道:“这案子既牵扯了东西两院,若以亲疏论,则有失公允。你?母亲若胸怀坦荡,我必会还她清白。若她真做了糊涂事,难道叫二房委屈吃亏?”

见傅晖仍自迟疑,又道:“咱们傅家能有今日,靠的是我和你?叔父齐心。既然有人蓄意挑拨,这种事,就更须谨慎,一碗水端平。记住了,二叔与你也是骨肉至亲——孙猛那件事差点让他?送命,他?可半点都没怀疑责怪你。”

傅晖一怔,片刻后才道:“儿子明白了。”

傅德明也没再逗留,乘车出府,直奔齐州大牢——昨日傅煜将捉住的地痞审问完毕,等刘雄指认过陈三后,便将他?们转到了城里的大牢。

那地痞和刘雄哪知道这桩买卖竟会做到牢里,各自颓丧。待傅德明提审,如实招供。

而后,春草、刘叔和随行仆妇也作为人证,说了事情经过。

傅德明听罢,岂能听不出蹊跷?当即黑着脸,回府直奔东院。

……

东院里,沈氏已备了晚饭,就等着傅德明回来用饭。

夫妻俩相处二十?余年,感情还算不错,早年傅德明身在沙场,聚少离多,自打他?落了残疾,倒很少出门。晚间若是有应酬,不回府吃饭,多半也会遣人跟沈氏说一声。

今晚既无人递信,沈氏便温了饭菜慢慢等。

月已东升,仆妇们点了灯笼,沈氏趁着空暇,处理?些?琐事,不时往外张望。

瞧见外头踏月而来的人影时,她便挥手命管事媳妇们都出去,而后叫人摆饭,笑吟吟地迎上?去。见傅德明沉着脸,便道:“等了半天,菜都快凉了。怎么,外头又有事?”嘴里说着关怀的话,对上傅德明的目光时,却忽然一怔。

那目光不算锋锐,却如钝重的刀压过来,让她微微一凛。

“这是……”她才开口,便被傅德明打断——

“昨日你们出城赴宴,南楼的魏氏也去了?”

他?主掌永宁帐下?数州的政务,甚少过问内宅,忽然提起侄媳妇,叫沈氏心里微微悬起。

沈氏强自镇定,“她在路上?出了点岔子,崴了脚,就没去。”

“怎会崴脚?”

“想是走路不慎吧,去十里峰那边有一段山路,不太好走。”

“是吗。”傅德明沉吟,见仆妇端菜进门,便摆手命人出去,而后道:“你?与她同行,竟不知魏氏如何?崴的脚?”

“当时我跟她不在一处。”

“为何?”

这般刨根问底,显然是有缘故。沈氏做贼心虚,也没跟他?对视,只慢声道:“她乘的马车出了点岔子,我瞧她喜爱两旁景致,就没催,留她慢慢修车散心。宴席那边去晚了不好,便没等她,先?走了。”

“赁来的马车没傅家徽记,身旁也没护卫守着,你?也放心?”

傅德明声音低沉,带几分不豫质问,却如春雷炸响在耳畔。

沈氏心里咯噔一声,愕然抬头时,正对上?傅德明的目光。哪怕已解甲归政,不再纵马上?沙场,他?的身上依然有半辈子戎马征战历练出的沉稳威仪,洞察锋锐。

无端提及魏氏,知道得这般详细,显然是二房跟他?告状了。

沈氏自忖刘雄已然遁走,二房纵怀疑也无实据,便只轻描淡写地笑道:“她又不是孩子,先?前出门,也只带丫鬟仆妇在身边,怎么不能放心。怎么,她崴个脚,竟怪到我头上来了?”

“不止崴脚,是遭了刺杀。”

“刺——”沈氏一愣,面露愕然,“刺杀?”

“先?有地痞不敬,后有刺客图谋性命,若不是修平及时赶到,怕是得丧命在那里。”傅德明在桌畔坐下?,瞧着妻子满脸的惊诧,眉峰微沉,“你?这长辈带她出门,却出这般岔子,倒是心大得很!那魏氏的马车屡屡出岔子,是何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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