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然打的赶到安南小学的时候,还没到下午放学时间。
操场上有学生在上体育课，喧闹的笑闹声让她更觉心烦意乱。
程淮出差未归,她只能自己来学校。
六年级办公室在四楼,白然刚到门口，里面就传来一个男人气冲冲的声音：“这件事一定不能就这么算了！”
说话的是个有啤酒肚的中年男人,穿着蓝色外套，脸上的怒火清晰可见，抬头看见白然,没有太在意，又转向旁边的一个戴眼镜的女老师。
在他身旁，还有一个跟他长得很像的壮实男生,衣服乱糟糟的，脸上挂了点彩。
程嘉阳背对着白然,站着一动不动。
“这事你说怎么着，肯定不能就这么算了,这个小混蛋打了我儿子,你们当老师的也有责任！”
女老师只唯唯诺诺的应声：“是是，肯定会处理好,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
白然诧异，走了过去，那个女老师见了她，有些疑惑：“你找谁？”
“我是程嘉阳的家长。”白然匀了匀呼吸，低头一看，程嘉阳本来干净的衣服被扯得歪歪扭扭,白色的运动衫脏兮兮的，连深色的裤子都磨坏了。
还不等她细看，女老师就一脸狐疑：“家长？是叫白然吗？”
啤酒肚男人抢先一步，对着白然咄咄逼人：“你这小兔崽子无缘无故打了我儿子，真是反了天了，这学校里还有这么恶劣的学生？”
他说着说着又转向女老师：“安南小学不是一直把精英教育挂在嘴边吗？就这种小垃圾还能当社会精英？”
男人伸手就狠狠的戳了程嘉阳的头一下，程嘉阳猝不及防，被推了个趔趄。
白然心头火起，把程嘉阳护在身后：“您说就说，为什么跟小朋友动手？”
“他打我儿子，我还不能打他了？”男人瞪着眼对白然吼。
“不能！”白然吼了回去，然后转过身蹲下，仰头看着程嘉阳，语气变回温和：“小阳，你跟同学打架了吗？”
“是他打我儿子！”男人在后面插话。
程嘉阳终于抬起头，白然心里一咯噔。
少年本来干干净净的脸微微肿了，嘴角还有点血丝。
程嘉阳目光重新变得像刚认识时那样又冷又硬，他没有看白然，视线撇向另一边：“他骂我。”
“听听这小比崽子说的什么屁话，明明是无端端打的，还要狡辩！”男人一掌拍在桌上，发出很大的声音。
女老师连忙安抚他：“孙云翔爸爸，你先别激动，让我跟程嘉阳家长聊聊。”
“还聊什么，赔医药费，道歉！”
女老师示意白然跟自己到办公室外。
这老师教数学，姓罗，不是程嘉阳班上的，今天只是来代课，大概向白然解释了一下程嘉阳在课间打了同班的孙云翔。
“是不是有什么误会？”白然不相信程嘉阳会打人，虽然他脾气不太好，但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能有什么误会，”罗老师厌烦的看程嘉阳一眼，“才刚来学校多久，就惹出这种事，不先管教孩子，还把责任推卸出来，有你这么当家长的吗？”
大概是看白然年轻，罗老师说话非常的肆无忌惮。
“做家长的向着自己孩子有什么问题？”白然据理力争，“现在最重要的是还原真相，弄清楚到底他们是因为什么事起冲突，错的到底是谁。”
罗老师冷笑一声，压低了声音：“小妹妹，你还没出社会吧？”
白然一怔。
“知道程嘉阳打的是谁吗？”罗老师压低了声音，“孙云翔，知道他父亲是谁吗？”
罗老师往远处一指：“看见那边的小礼堂了吗？他爸孙康来出资盖的。”
“我们学校要么是孙康来这样的，要么学生的成绩特别好，”罗老师傲慢的上下打量了一下白然，“前一条我看你是够不着了，后一条......”
她看向梗着脖子的程嘉阳：“成绩就是还可以吧，但也没到这么拔尖的地步。”
“那是他还没适应学校的生活，”白然一手搭在程嘉阳肩上，“他的学习能力很强，之前是五年级，现在读六年级，还......”
“行了行了，我不知道他是怎么跳级的，总之，他现在打了孙云翔，还顶撞孙老板，你起码得先让他给人家不是，让人家消气。”
“我不相信程嘉阳会无缘无故打人，”白然盯着罗老师，“他打人是不对，可是我不希望他被冤枉。”
“谁冤枉？”孙康来大摇大摆的走出来，“现在他打了我儿子，你这个做家长的不该负责？”
他傲慢的望着白然：“小姑娘，知道什么叫鸡蛋别和石头碰吗？这小鬼头能在安南小学读，已经是他的荣幸，你信不信，我一个手指头，就能让你们在安南待不下去？”
孙云翔在他爸身后挺起了胸膛，狠狠的用眼睛剜着程嘉阳。
明明白白的威胁！
白然把程嘉阳护在身后，气得脸都要红了：“孙先生，如果你把两个小孩子的矛盾上升到这种高度，那我们没什么好说的。”
她看向罗老师：“我想找林老师。”
“找校长都没用！”孙康来指着走廊外，“看见那个礼堂了吗？你先出钱盖个比它大的再跟我叫板。”
“不过我看，你再干十年活，都不可能有这么些钱，毕竟人与人之间的阶级，是很大的。”
“原来这个学校谁捐的钱多，谁的话就是对的。”
白然快被气哭了，冷不丁听见有点懒洋洋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她猛的回过头，差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程淮从楼梯往上走，和身后打着电话，表情严肃的季以诚相比，他看起来还有点儿吊儿郎当的样子。
“你怎么......”白然一开口，就听见自己的声音里几乎都染上了哭腔。
程淮垂眼看她，眉梢处的温柔一览无遗，他把手轻轻按在白然的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