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明,老?张头领着十个人又再一次启程了，这是他们出发往兵堡周围寻找细作?踪迹的第四?天。连着三天一点收获都没有，手下的老?兵还好说,老?杜他们还算稳得住，可那几个王都尉派来跟着搭把手的府兵却?有了些怨言，觉得他们这是在做无用?功,有这功夫还不如守住了那集市、或者?大员家宅什么的，来个守株待兔的好。
不怪他们这么想,有了苏半夏的例子在,让不少人觉得,既然那两个是来了偷盗技术的,那其他人只怕也是如此。当然更要紧的是,毕竟是刚打?完仗没多久，按照常理来说，正是彼此舔舐伤口的时候,突厥应该不至于这么急吼吼的就再次对着兵堡下手才对。
只是这样的情绪刚露出一点子端倪，知?道?稳定军心重要性的老?张头第一时间就开始引导起了这些人的思想。
“看那两个细作?的言辞举动,你们没看出点不对来？”
山路并不好走?，特别是这些人迹罕至的地方,哪怕是有老?杜这样的山中?好手帮着辨别，小心的避开了很多危险的地方。横七竖八的荆棘也能让人发疯,阻的人每走?一步都艰难的很。所以?啊,对于说话,嗯，只要小心些，低着些声什么的，他们还是很欢迎的,好歹能解解乏，去去烦躁。所以?哪怕是心下有了些心思的府兵明知?道?，这话十有八/九是对他们说的，也十分配合的接口了。
“张校尉的意思，莫不是您看出了什么？”
“可不就是有看出来嘛，你们说突厥人穿咱们的衣裳，能穿的半点不别扭？说咱们的话能带上咱们关?中?的口音？还有那手指，那腿，是常年从小骑马射箭的样？”
嗯？这个……要这么说，好像看着确实不像是突厥人，不过突厥又不是没有汉人。指不定是那什么隋王那里来的呢。
“要这么说也有可能，可你说要是隋王的人，那突厥人能信得过？若不是有突厥人支使，那隋王……一个傀儡，有那个胆子在这个敏感的时候来咱们这儿搞事儿？哪怕是联络几个隋朝老?臣呢，也比这容易不是。”
哎呦，要是这么说，那事儿可就不对了！府兵们下意识的对视了起来，转头又去看跟着老?张头过来的几个老?人，见着他们半点表情欠奉，知?道?他们昨儿的情绪让老?人不满了，忙给了个笑脸，带上了几分讨好。
柯山是这些人中?性子最圆滑的，也最是知?道?老?张头的意思，见着人家服软了，立马很给脸的提示了那么一下：
“北面可不仅是有突厥，那些个数典忘祖的你们忘了？”
嚓，还真?是差点忘了，那还有个时不时当个跳豆，玩左右讨好把戏的梁师都呢！若是他那边派人来……这事儿还真?是有可能。别看这老?家伙一会儿伺候突厥，一会儿讨好大唐，看着像是个志短的，就想当个土皇帝的猥琐样。可只要是个长眼的，其实心里很清楚，只要有机会，这老?小子那未必不做做入主中?原的梦，这一点看他当初和刘黑闼等?眉来眼去的样，就能猜出几分了。
能被王都尉派过来跟着老?张头找人的，那不是心腹亲卫，就是脑子灵活的，甚至还有一个是王家旁支出身，算是王都尉自家的堂弟，这样的人自然消息也比寻常的兵丁更灵通些，知?道?的也更详细周全些。这样一个窗户纸一般的现实让老?张头一捅破，那是立马醒悟过来。那王家子更是拍着脑袋立马给予了实例支持。
“呀，这还真?是可能，浑水摸鱼，这事儿是像他能干的出来的事儿，以?前?好几回不就偷着让他得手过？我听人说去年刘黑闼投奔突厥，那就是从他的地盘过去的，他还帮着阻拦过咱们追踪的人呢……”
看，这都有作?案前?科啊！另外几个府兵惊的眼睛都快瞪出来了，有个矮个的弓箭兵更是结巴着问道?：
“要这么，这么说，那，那，那是梁，梁，梁……”
“梁师都，唉呀妈呀，听你说个人名，听的都想放/屁，人都能直接凉了。”
“行了，别和结巴闹，注意关?键点，张校尉，若是梁师都，那您觉得他们这盯着兵堡……是想借着咱们大军回去的空档，再来一波？”
王家子脑子快，只是一个梁师都，立马就想到了这一点，这让老?张头也不禁在心里点了点头，到底是不是样啊，读书多见识广，脑子就是快。
“若是寻到机会，就他这性子，不来咬一口才怪，毕竟他那才多少的地盘？只要咬住了一口，就够他们吃好一阵子了。若是败了，还能摇尾乞怜让突厥给他们兜底，借着地势报命，多划算的买卖。”
“这只怕不会有什么机会，虽说大军是撤了，可边疆剩下的可都不是善茬，再说了，因为换人的事儿，如今在边疆的兵力可以?前?多三成呢。”
“是啊，多三成，咱们是知?道?多了多少，可他们呢？只看到多了，却?未必知?道?多了多少，多到了哪里去，你说，若是你在他这位置上，能安心？能不想法子探探？”
换位思考，这个事儿不是只有现代人才知?道?的，古代智谋出众的谋士，操作?起这个才叫羚羊挂角，天外飞仙呢。想想孙膑设计庞涓的减灶计，想想围魏救赵，哪一个不是借着人心再算计？
老?张头虽然不是什么智谋出众的人，可在出了事儿之后，简单的从梁师都的角度来算个大致的思路，那还是可以?的。当兵的能当上武将，能领兵，能不懂这个？经验也够他回味总结了。这也是他为啥那么肯定这细作?还在兵堡周围的缘故。
就是那王家子这会儿也点头了，抬眼看了看前?头不远处隐隐可见的兵堡，微微压下了几□□子，低声说道?：
“若是这么去想，这最后一个兵堡只怕最是容易被盯上，离着边疆这么近，还在山道?口，只要有些阵仗眼光的都能看出来，那是做什么用?的。而若是盯上了那里，在不方便靠近的情况下，最好的法子，就是居高临下的看。”
说话间王家子的眼睛还往高处看了几眼，那表情，那眼神，就像是带着钩子似的。嘴上说的话更是带上了几分懊恼。
“若是真?如某所说，那……张校尉，咱们进山只怕已经让他们给看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