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这词，一看就知用得十分深思熟虑。
沐雪心自己是生死不忌的性格，然而不知道为何，他身边的这些朋友反倒比他忌讳得多。
这会儿当着本人的面，宁晏显然不太愿意说什么“临终”“死前”这类一听就不是很吉利的词，大约也纠结了许久究竟该怎么切合时宜地描述这事。
“自然没有了，”沐雪心反问，“你难不成忘了那一年我还来问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惹到了宁恬，能让他对我那么形同陌路的’？”
若是那时候宁恬真为了他去了紫云山，那他现在哪还用这么纠结宁恬的态度。
“我那时候也不在京城，所以也只是听说。”
宁晏一句话吞吞吐吐，一边说一边小心瞅着沐雪心，瞅得沐雪心都不自在起来：“究竟怎么了？”
“据说，那时候父皇……也就是如今在河清府的太上皇，因为担心小七会去紫云山找你，想办法将他困在了京城。”
沐雪心指节都捏的有些发白：“然后呢？”
“但之后我曾听我师兄说过，小七可能……最后还是去了你那儿。”宁晏小心道。
沐雪心忽然觉得心脏哪处被狠狠地抽了一下，疼得让他喘不过气来。
“所以……”
“所以若是这些传言都是真的……”宁晏看着沐雪心不太对劲的样子，“那他当时是怎么到紫云山的？会不会是那时候受的伤？”
宁晏还在继续往下说，然而沐雪心此时什么都没听进去。
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整个脸色煞白地吓人。
以大雍太上皇宁匡义的行事作风，确实做得出想办法将小七困在京城的事。更何况当年的小七被认定要继承大统，自然不会让他陷入当时的乱局中去。
可若是真如宁晏所说，小七那时候还是想办法离开了京城……
沐雪心只觉得大脑一片嗡嗡作响，来回都是宁晏的那句话。
……小七当时，是怎么到紫云山的？
为了困住小七，宁匡义那时候布下的必不可能是简简单单的防御。而即使那些人不敢伤了宁恬，也拦不住宁恬狠了心非要往外闯。
那时若是被刀剑无眼误伤，倒也并非没有可能。
可是若真是误伤，又怎么会伤成那个样子？
“只是传言么？”沐雪心低声近乎自言自语。
“那时候京城一片混乱，父皇也封锁了所有消息，就算在京城都未必能得知全部消息。”宁晏道。
沐雪心隐隐觉得宁恬的伤恐怕真与那件事脱不开干系，可这会儿他却根本不敢多往下想。
沐雪心闭了闭眼，从未如此迫切地希望宁晏听到的传闻并非真的。
那时候他不是没有见到小七么？
或许小七那会儿被困住，于是根本没有去紫云山呢？
“不说这个了，”沐雪心深吸一口气，转移开话题，“你昨日不是有什么事想告诉我么？关于那件事的？”
宁晏语气变得晦涩了几分：“我是不是对你说过，我……也是有些私心的？”
沐雪心看着宁晏，点了点头：“没关系，我不介意。”
“我想请你帮忙查紫云山的事，另一个原因是因为……”宁晏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引得沐雪心都有些着急起来。
然后他忽然明白过来宁晏讲这句话说得那么支离破碎的原因。
“……飞扬？！”沐雪心脱口而出，“他在你这儿？”
“你轻声些！”宁晏吓得从椅子上跳起来，接着低低地“嗯”了一声。
沐雪心顿时了然。
陆飞扬，当年的翊天军少帅，也是他和宋慕汐从小玩到大的朋友之一。那件事发生的时候，他自然也身在紫云山。
而那时候，沐雪心尝试着给陆飞扬第一个解了蛊。然而当时根本来不及，他也只能强行用自己寻常的方法去解。
结果可想而知。他的解法只是让陆飞扬发作的时间变慢，但并没有真的解蛊成功成功。
然而听宁晏此时说起来……
“你将飞扬救了出来？”沐雪心诧异道。
“那时候你替飞扬解蛊，虽然没有成功，但并非毫无用处的，”宁晏道，“至少如今飞扬的意识没有完全被控制，身上的蛊也不会传给他人。”
这么说来，大约那时陆飞扬也是凭着仅存的一点意识留在了城里，于是没有和其他人一起封入莫托尔之堀。
“那如今呢？”沐雪心迫不及待地问道，“飞扬还好吗？你们有没有找到什么可能解蛊的方法？”
“他在我师父那儿，”宁晏摇了摇头，“但我师父也只能通过施针控制住他的蛊毒。真要解蛊……恐怕还是得靠你。”
沐雪心按捺不住道：“你今日让我早些过来，就是想带我去见他的吧？”
从京城到宁晏的师父、禺山老人所在的祁南山大约小半日车程，一日之内来回，时间并不算紧张。
这也没什么可否认的。宁晏同沐雪心大致讲了讲自己的计划，又提前安排支开了宁恬的暗卫，带着沐雪心往外走去。
两人一路沉默。
沐雪心也不知道自己此时的心情究竟是紧张还是激动。先前他曾以为当年之事太过久远，而那些活死人已经被封入洞窟，再想从案卷中找到解蛊方法实在太过困难。
然而陆飞扬的出现……却让很多事情变成了现实。
沐雪心顾自想着，一边跟着宁晏往前庭走去。却在这时，宁晏忽然拉住了他：“……等等。”
“嗯？”
沐雪心忽然被拉回现实，刚想问宁晏怎么回事……
然后就在不远处的转角，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有多熟悉呢？
熟悉到昨晚刚见过，熟悉到京城里每日都是两人喧嚣日上的传闻。
沐雪心：“……”
这他娘都是什么孽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