韭饼是母亲擅长的,母亲比父亲去得还早,但孟溪记得这个味道,她飞快的洗韭菜,切碎,加盐,加酱,然后和面揉面,再挖些家里剩下的猪脂,掺入砂仁,花椒。
她以前不是不会,只是不想。
孟老太太看得目瞪口呆。
孟溪很快就将韭饼做了出来,放入锅内烙熟。
香味扑鼻,孟溪给祖母盛了一个,然后就端去义兄的房中。
门咯吱声被推开,孟深抬头,发现是孟溪进来了。
小姑娘现在才十四岁,鹅蛋脸,细长的眉,一双眼睛顾盼生姿,好像带着钩子,而此时对他笑得分外的甜,甜的渗人。
孟深眼睛眯了眯:“你来作甚?”
“怕哥哥肚子饿,影响看书,”孟溪轻手轻脚进来,把韭饼搁在书案上,“趁热吃吧。”
影响看书?孟深差点笑了,孟溪知道他是谁吗?他是宣宁侯,他真名叫秦绍,前世要不是孟溪,他本来都恢复记忆,要搬入宣宁侯府了,就因为她病了,他不得不把孟溪从盐镇带去京都。
因为义父临死前,曾拜托他照看好孟溪。
可惜这小姑娘贪慕虚名,看上林时远,非得要嫁之,后来把自己给耽误了。
看她一副病入膏肓的样子,他原是不想理会,奈何欠了义父人情,想一次还清,这样,他与孟家就再没有任何纠葛。
谁想到……
孟深看着孟溪,这简直是个扫把星,因为她,他英年早逝!
如果那日不救她,他早就在宣宁侯府享福了,他有侯爷的爵位,有数之不尽的家财,他愿意的话,还可以入朝为官,有权力在手。
然而就在那一天,一切都失去了。
拜谁所赐?
孟深嫌弃的看一眼韭饼,一个饼能弥补吗?
义兄长的其实不赖,但他身上有种邪气,总是不叫人那么舒服,比如他的眼睛很狭长,眼尾翘起来,看着人的时候就总是有些高高在上的意味,而一旦他笑了,那笑容就透出几分凉薄,似乎是一种嘲笑。
孟溪幼时就不喜欢他,不知道父亲为何要救下这个孩子,把家里的钱都花在他身上。
后来考上秀才了,孟溪就觉得,义兄还是有优点的,因为家里但凡来客人都会对义兄称赞有加,说盐镇难得有这么小就考上秀才的。
但是……
义兄越长越大之后,懒病也越来越明显,有时候她还知道帮着家里收拾东西,义兄却从来不动手,大伯看不过眼,他就说,“我是做那种事的人吗?”
言下之意,他是非富即贵的命。
可惜,义兄的家人一直都没有出现,孟溪心想,她才不会做厨子去供义兄念书呢,她只会去改变她自己的命!
但她想错了。
孟溪声音格外的温柔:“哥哥,再不吃,这饼就要冷了。”
冷了就冷了啊,孟深心想,他明天就离开孟家去京都,他要去做他的宣宁侯!
谁稀罕吃这个饼?
孟溪看他神色不善,有一瞬间差点没有耐心,可想到义兄为帮她而丧命,轻叹口气,将韭饼端起来,夹起一块放在孟深嘴边:“哥哥,你吃一口嘛,我专门给你做的,你吃一口好不好?”
声音娇滴滴的,孟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心道孟溪今日莫非是吃错药不成?
她为什么要给他做饼?
“你……”他盯着她看,“有何意图?”
往前自己与他颇是疏离,难怪他起疑,孟溪灵机一动:“哥哥,我昨日梦到爹爹了,爹爹问起哥哥可吃好穿好,我才惊觉,我一直对哥哥不够关心。”
呵……
良心发现吗?
不过提到孟父,孟深始终是硬不下心肠,当年要不是他,自己不会活到现在。
这家里,也只有孟父对他是真心。
孟深张开口,将韭饼吃了下去。
谁料这一尝,便有些停不下来,明明只放了韭菜鸡蛋的饼竟有种说不出的美味,入口酥脆,咽下去后,唇舌间香,咸,麻,韵味悠长。
他瞅瞅这饼,傲慢的道:“再喂一口。”
孟溪欠他的,喂一整个饼都应该!
他似乎觉得很好吃,孟溪心里欢喜,看来自己做厨子真的有天赋,这样的话,她一定能学好。将来有个安身立命的本事,她就可以养活自己……不,她还可以供义兄继续念书!
“哥哥,明日我再烧别的给你吃。”她笑着道。
孟深眉梢微扬,心道,明日……他明日就要走了,以后与她再不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