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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第六十九章 白马寺(三)(1 / 2)


洛臻抽中了个下下签,不开心;迎面碰到文旭,更堵心。

站在殿外空地等了片刻,不见祁王出来,回头见他在同文旭他们几个说话。她心里烦躁,索性与顾渊说了一句自己先走了,随着汹涌的香客人流,在白马寺里四处乱逛起来。

之前听楚王隐约提了一句,说是庙里有棵活了两千年的老槐树,至今枝繁叶茂,年年开花,传言早就成了精,若能有幸在树下看见老槐树精的化身,无论对他要求什么,有求必应。

故事流传甚广,在千年古槐树下进香许愿的人不比大殿里面少。因为信女大都在殿里祈福的缘故,古槐树下进香的倒是信男更多一些。

刚才路过的时候看过几眼,洛臻便顺着记忆里的方向,沿着来路溜达回去了。

里外层层挤满了人的千年古槐树并不难找。

稀罕的是,她竟然隔着老远在枝繁叶茂的槐树下看到了平王。

平王周沐闭着双眼,满脸虔诚,身边几个膀大腰圆的侍卫帮他挤开人群。他站在离大槐树干最近的里圈,手里举着三柱高香,抬手过头顶,嘴里喃喃许愿个不停。

洛臻伸手过去,拍了下其中一名平王府亲卫的肩膀。

那侍卫是认识洛臻的,回头望过来,顿时一愣。

洛臻使了个巧劲,把他往外拉出两步,自己轻巧地钻进人群,站在侍卫原本站着的位置。

平王嘴里念念有词,祷词念到末尾,还没有结束的时候,忽然有只手拍了下他的肩膀。

平王自从上次紫竹林外被胖揍了一顿,早已成了惊弓之鸟,被人轻轻拍了拍肩头,顿时吓得浑身一抖,差点没跳起来。

他闪电般回头,只见洛臻站在斜对面位置,对他客气地一笑,露出两排整齐洁白的牙齿。

——简直是当日紫竹林噩梦重现。

平王一口气噎在喉管,差点憋死,张嘴就要喊侍卫。

“嘘。”洛臻急忙做了个手势,小声道,“别喊人,咱们在外头呢。恕我暨越,按着五爷的称呼唤您一声大爷。您收敛点,我也收敛点,咱们找处地方,好好聊聊天成不成。”

平王嘴角抽搐了一下,转身便往人群外头走,“咱们没什么好聊的。”

洛臻紧随在身后,笑道,“可以聊的话题多着呢。比如说,大爷写得一手好字。上次紫竹林外头留下的墨宝,洛某小心珍藏至今哪。”

平王哑然片刻,恨恨瞪了她一眼。“去后山,找个清静茶室,我们说话。”

洛臻立刻拒绝了。“后山的清静茶室我可不敢去,您这儿人多势众的,把我一顿狠揍,挖个坑就地埋了,我也没法子。”

她看看左右汹涌人潮,指向不远处的回廊拐角处。

“那儿挺好,人来人往的,你我都觉得安全。——叫你的人清出一块地,咱们去廊下说话。”

两人在回廊转角处站定了,一个站在回廊里青砖上,一个站在回廊外草地上。

平王压低了嗓音,咬牙道,“洛臻,你到底想说什么。我警告你,只凭那张纸,你想要诬陷我还差得远。这里是上京城,可不是你们的秣陵都。你开口之前,先掂掂自己说话的分量。”

洛臻掰着手指跟他计算,“第一,那张纸上写的,可不是诬陷之词。白纸黑字的供状,条理清晰,脉络分明。此乃物证。第二,就算贵府的两个知情人已经处理掉了,证人还有五爷,齐将军,和我三人,你是灭不了口的,此乃人证。人证物证俱全,事情又牵涉了三爷和我家公主,事关储君之位,影响两国邦交。如果传到陛下耳中……大爷想想后果罢。”

平王脸色苍白,摇摇欲坠,用手撑着柱子站稳了。

“你想要什么。开出价钱来!”

洛臻盯着平王失去血色的面容,无奈摇了摇头。

“供状在我手里,证人有三个。事情过去了将近半个月,竟还没有捅出来,大爷不觉得奇怪么。”

平王恶狠狠低声道,“我怎知道你们打算的什么心思!”

洛臻:“那我直说了罢。齐将军那边算是吃了哑巴亏了。此事爆出来于他没有好处,只有坏处,他开不了口。”

“至于我和五爷这边……”她沉吟片刻,决定实话实说,”我记着大爷在北苑扎营地当日高抬贵手的恩情,打算把事情一辈子埋在心底烂了。五爷没明白说,但我看五爷也是这个打算。”

平王楞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来。

呆了许久之后,”不能吧?”

他充满怀疑地道,“那天紫竹林外头,你下手揍得那么狠。高抬贵手的恩情?有这么报恩的吗。”

“寻常恩人也不像大爷这般说翻脸就翻脸,说下黑手就下黑手的啊。”洛臻无辜摊手,“你自己找的好药,药性如何你不知道?那药掺在酒里被我喝了你不知道?好端端的生辰宴,逼得我满院子乱窜,最后跳了湖,在风里抖得跟打摆子似的,我不揍你揍谁。”

平王:“……”

洛臻望着面前的平王健壮微胖的身躯,忽的想起了原著中描写平王最后时刻的句子。

上京城一场争储乱局之后,楚王大获全胜,平王逼宫失败,势力被彻底剪除,废为庶人,皇帝不愿再见他,下旨连同妻儿母族流放三千里。

披枷带锁走到三百里外,平王已经瘦得脱形了。

荒山僻壤四处漏风的农家茅舍里,一杯毒酒,一把匕首,三尺白绫,端到了平王的面前。

原著如此写道:

“他惨笑了一声,喃喃道,‘流放三千里还不够。老三终究还是不肯放过我。’端起毒酒,一饮而尽。

片刻之后,庶人周沐七窍流血,无声无息的倒毙在寒风透壁的农家茅舍之中。”

喧闹的白马寺中,灰瓦屋檐遮住了日头阳光,平王的面容隐藏在大片的阴影中,五官看不清楚,只有一双眼眸闪烁不定。

洛臻上前半步,恳切地道,“今日与大爷说句心里话罢。大爷年岁是兄弟里面最长的,但是论起天家父子情分来,大爷自比六爷更受宠?还是母家比六爷的母家更为显赫?三爷与大爷联手,连根拔除了六爷根系,大爷因此沾沾自喜,觉得有望更进一步了。却忘了三爷的种种手段,今日能对着弟弟,明日就能对着哥哥。正所谓:随风而起,随势而动。如今三爷势头正盛,如日中天,风向势头都不在大爷这边,您哪,折腾个什么呢。”

灰瓦回廊里,平王的面部肌肉细微地抽搐了几下,想要说话,终究什么也没有说。

“话已至此,多说无益。”洛臻最后道,“大爷写的那张供状,五爷当日便拿去烧了。这话是我说的,信不信,就看大爷自己了。求什么神,拜什么佛呢,所谓神佛妖魔,都是大爷自己一念之间哪。”

一口气把想说的都说完了,洛臻不再停留,快步穿过回廊,消失在来来往往的香客人群之中。

平王站在原地,反刍着洛臻最后那番话,整个人陷入了呆滞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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