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虹走得近了,阙婵眉头一皱。
故意设计把她带过来的人出现了。
缪虹摘了那副学者刻板的黑框眼镜,狂热的眼睛瞥了阙婵一眼,漫不经心地笑道:“她不过就是个小孩子罢了,你和小孩子较劲做什么。”
消毒水和烟味混杂在一起,组成了她身上的“香水”味儿。
松垮的白色实验服,知名大学院士的身份,像是街头混混一般不在意人间的眼神,竟然混杂在这位学者的脸上。
阙婵本来已经确定蒋冰心一定死了,但是看这学生的反应,看缪虹的反应,她觉得悬。
或许,连蒋冰心的亲生母亲都不知道女儿的下落,缪虹是知道的。
或许不是活人,是尸体也未可知。
阙婵不知道她的底细,只能不着边的和她聊聊,试探一下她的口风。
阙婵说道:“你跟我心中的院士和老师的形象,相差甚远。”
缪虹懒散地叼着烟,把手揣在白大褂的口袋里,说道:“这世上永远不乏受人尊重的人。但是大家也知道,太受人尊重的人,往往是干不成事的。”
阙婵说道:“身份尊贵,受人唾弃,你觉得很爽?”
缪虹笑道:“别人唾弃我,我不爽。但是像你这样完美的人唾弃我,我爽得很。”
旁边的牧书意头低得越发厉害了。
缪虹注意到了学生的反应,颇为厌恶地冷冰冰地说道:“平日里就让你和实验品少点接触,你但凡肯听话,今天也不至于露我的馅。”
阙婵听她这么说话的意思,也就明白了。
接下来要说的事情,两个人都清楚,也就不遮不掩了。
阙婵直接问道:“蒋冰心在你手里?”
缪虹颇为自豪地看她一眼,伸手一比,说道:“三十年了。”
阙婵虽然料到蒋冰心有可能被缪虹抓住,但是她没想到,三十年。
当初蒋冰心的资料意外流出去之后,很多地下实验室都想靠手段把她抓到手,她父母对她采取了紧急保护,没想到还是落入歹人手里。
更让人想不到的是,这个歹人,最后竟然出入学者殿堂,成为受人尊敬的老师。
这种下三滥……
缪虹说道:“阙婵,怕是这世上知道你名字的人,就剩下我一个了吧?”
阙婵没有吭声。
她可不想认。
缪虹见她不说话,也心知肚明,说道:“我明白了,你怕我录音,是吧?刚才那句话你说得模棱两可,传出去也无所谓,剩下的话你就不说了,你怕落人口实,是吧?”
阙婵依旧沉默。
缪虹索性也不要她回复,干脆开始自言自语,说道:“像你这样的人,资料在黑市早就广泛流传,成为第一手的资料,我很早就得到了。”
“人们都说长得像的人,基因里一定是有联系的,不是亲属就是同宗,可是你猜怎么的?如何同走,都比不上这时间的阴差阳错来得巧妙,你和蒋冰心刚好一正一反,是这基因链上的两极,你们还长得一模一样,你说好玩不好玩?”
即便是阙婵再有时间,也不想再听缪虹说下去了。
尤其是,她站在缪虹身边,很不舒服。
她之前在很多地下实验室做过实验皿,身体也发生了一些她不能理解的变化,比如她可以感知整个空间场的生命力,或者是找到视线内根本没有的生命……
缪虹的生命力,几乎强到可怕。
她那种逼近死亡的爆发力,在阙婵的感知里,发生了一种微妙的逆转。
阙婵的第一感觉,就是觉得缪虹可能怀孕了。
每当她靠近缪虹的时候,她感知到不止一个生命力的存在。
一个正常人的生命力,一个强大到接近怪物的生命力。
在这样的生命力身边,阙婵觉得很不舒服。
她也就不再忌惮,索性直接问道:“你要我来,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说完,阙婵看看身边昏睡的蒋太太,说道:“她是你弄昏的吧?”
缪虹嘴角微微一笑,并不讲话。
旁边的牧书意哆哆嗦嗦地开口:“阙……阙小姐,我们的实验皿快要不行了,我们需要多一个实验皿。”
阙婵一听她这话,立刻就明白了。
她问道:“蒋冰心快被们折磨死了,是不是?”
牧书意愧疚地低下了头。
缪虹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一秒。
她沉默地把嘴角的烟拿下来,丢在地上踩熄,说道:“她死不了。”
她这幅样子可真不像是个教授。
仿佛是错觉一样,阙婵又感知到了非同寻常的东西。
那份不在意里面,仿佛有一种恋恋不舍与珍惜在。
比起缪虹对一个新实验体的着迷,更像是……
微弱的连接。
仿佛那个濒死的实验体,与她这个残酷的实验者之间,有什么特殊的联系似的。
似是因为她提到蒋冰心让缪虹格外不爽,缪虹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变成了一种算计的冰冷,说道:“我们缺个实验体,你做还是不做?”
“不做,我就把你的秘密告诉鹤见归。”
“你不会真觉得你们两个结了婚,就和她情比金坚吧?你不过是个她用来过家家的玩偶罢了,我劝你清醒点,别把自己看得太重。”
阙婵沉默地看着缪虹。
那样杀人一眼的目光,就这样从她那温顺善良的眼睛里,这么直直地对视着缪虹。
终于,阙婵开口了:“我有的时候真是不懂。”
“为什么这世上的人,就这么喜欢把别人往死里逼呢?”
“我已经做出这么多让步了,来学校见你,容忍你把蒋太太卷进来,主动离开鹤见归和你对话……”
“你明明只要用好一点的语气和我谈条件就好了。”
这世上的人,为什么一个一个,非要那么可恨?
缪虹看她的眼神,像是看一只已经被她抓在手里的实验猴子。
缪虹掏掏口袋,又点了一根皱巴巴的烟,问道:“少废话,你到底做不做?”
阙婵温顺地笑了起来。
有一天缪虹一定会后悔遇到她的。
控制过太多的实验品,把太多温顺的人的姓名,当做是儿戏。
阙婵说道:“当然去。为什么不去?”
那温柔、顺从、天真的面容上啊,又一次流露出孩童一般的纯真。
那纯真的笑容里,她无辜地说道:“毕竟我受制于你,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