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公公上前一步,小心的展开圣旨,操着尖细的声音唱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我大晏册封储君已逾一载,然未册其师,朕酌大司马裴卿性德聪颖,学识渊博,文韬武略,今封其为太子太傅,即日起教导太子学识弓马,望卿能竭尽所能,培育储君,钦此——”
“……”大殿一时间陷入了死寂一般的沉默,裴烨也有些怔愣了,跪在他身后的司徒雪见他半晌不动,偷偷伸手推了他一把。
裴烨定了定神,起身走到大殿中央,重新跪了下去:“微臣,领旨谢恩。”
范公公踩着小碎步从殿上下来,将圣旨放到裴烨举起的双手中,又转身回到皇帝身边。
“众卿平身吧!”重真帝见状面上露出了愉悦神情,然而坐在一旁的皇后面色就不太好了,这皇后元氏乃是重真帝的结发妻子。
当年重真帝还是亲王的时候,元皇后曾孕有一子一女,只是后来大皇子夭折了,她却从此没有所出,加上大晏没有立嫡不立长这种规矩,而皇帝最宠爱的是容贵妃母子,因此在重真十八年也就是去年,立了容贵妃的儿子四皇子为太子。
皇后虽然面上高贵大度,但是私下与容贵妃不和,这几乎是整个后宫都知道的,如今容贵妃的儿子成了太子,又有手握兵权的大司马辅佐,今后自己的地位定然更受动摇,而她元家又要如何在朝中站稳脚跟?
殿下众人神色各异,然而却没有一人出来说话,圣旨一下,就是泼出去的水,无可更改,这些人就算心中有再多不满也无法反对了。
上朝的时候,天色还是一片漆黑,到处都点着晕黄的宫灯,退朝时却已天光大亮,裴烨和司徒雪并行出宫。
“阿烨,皇上为何会让你做太子的老师呢?”司徒雪实在无法将裴烨和那些留着花白长须的古板先生联系在一起,他偏头打量裴烨,见对方一张年轻俊美的脸上面无表情,觉得怎么看怎么违和。
裴烨面上不动声色:“陛下突然下这样的旨意,虽让人意外,却也在情理之中。”
司徒雪沉吟半晌,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忍不住的感叹了一声:“你如今可成了京中让人眼红的人呢,今后出门记得多带些人啊!”
他这话办开玩笑半是认真,却也是一语道破了事实,裴烨如今可谓是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今后还不知有多少针对他的明枪暗箭呢!
回到将军府中,裴毅听说了这事,将他叫去了书房,“我们裴家能历经数代而不倒,便是一直秉持着中立的态度,不参与朝中党派之争,可陛下此举,无异于将裴家纳入了太子势力之下,显然是想要借助我们裴家力量,来巩固太子地位,看来裴家是注定要被卷入其中了。”
“陛下育有五子,大皇子幼年夭折,五皇子如今不过三岁,略过不提,朝中二皇子已近成年,能力出众,生性狠戾,杀伐决断;三皇子虽然仅有十一岁,可是生性仁厚,才智过人,也是初露锋芒;容贵妃与太子母子最受圣宠,可太子生性不羁任性,于学业上多有荒废,那孩子,怕是不好驯服啊……”
裴毅虽然多年在外,但是对京城局势却仍旧了解不少,他说着说着,不由面露隐忧之色。
裴烨听他提到太子,脑海里下意识的搜索了一下,忆起三年前在御花园中遇见太子时的情形。
那时候的太子,还是四皇子,长的粉雕玉琢,精力充沛,的确非常顽劣,还趾高气扬,可是就算被人压身下挨打,嘴上却仍旧不饶人,还固执的不让宫人上来帮忙,那样的孩子,虽然难以驯服,但本性应该不坏吧!
“事已至此,我们的确没有退路,”裴烨收回思绪,正色说道,“既然陛下让我教导太子,儿子便只能竭尽所能让那孩子成为一个合格的储君,父亲莫要忧虑,陛下现今正值壮年,未来的事情,还长着呢,太子如今尚且年幼,还有可塑之能!”
……
翌日早朝过后,裴烨回家换下朝服,用过早膳又重新进了皇宫。
东宫体系庞大,不仅是简单意义上的居所,更可称为一种制度,带着裴烨过来的公公询问了东宫侍卫,方得知太子现在何处。
二人兜兜转转半晌,终于来到了太子寝宫院外,还未走近,便听见巍巍宫墙内传来一阵欢声笑语。
裴烨跨过门槛入了院子,就见院中一群太监宫女在那嬉闹不休,中间围着一个少年,身着精致的黄色蟒袍,眼睛上蒙着块锦帕,露出来的皮肤白皙如凝脂,几乎嫩出水来。
少年唇角微微上扬着,一双手前伸,胡乱的向前抓着,眼见着就要抓到那些宫女太监,却又被这些宫人灵活的躲开。
有宫女看见裴烨他们进来,抬手放在唇间做出一个禁声的手势,接着又与那少年嬉闹在一起,还有年小的宫女太监一边跑一遍嘴里喊着“这边,这边殿下,呵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