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女人每次思念夫君的时候,就会露出这样的神情,想必是信中传来了什么不好的消息,果然岑韵在重新坐回摇篮边上的时候,她伸手轻轻握住晏斩藏在袖子里的手,说道:“归儿,你爹爹寄了家书回来,他给你取了名字,单名一个烨字,烨烨生辉,多好的名字啊,你喜欢吗……可是只怕你爹爹今年又不能回来了呢?你都这么大了,他还没见过你……”归儿是岑韵给晏斩取的小名,其中寄托的寓意不言而明。
女子絮絮的说着,眼中的思念和牵挂几乎蔓延了整个屋子,晏斩从她的眼中看到了氤氲的水汽,平静的心湖顿时起了一层波澜,这熟悉又陌生的感觉,他已经多少年不曾体会过了。
他努力的抬起了手臂,放在女子的手背上,轻轻的拍打了几下,然后他感到那只放在他身上的素手僵硬了一下,接着就被女子一把抱了起来。
“归儿。”岑韵轻轻叫了一声儿子的名字,“你是不想让娘难过吗?”
晏斩静静的靠在岑韵的怀中,他心中期待着对方能多说些话,起码让他多知晓一些外面的形势也好,可是岑韵在唤了他这一声之后,就彻底的沉默了下来,虽然隔着厚厚的衣料,但晏斩仍旧感受到女子微微的颤抖,那颗被时光打磨的冷酷的心,似乎有了些异样的变化。
他为帝二十九载春秋,一直以为自己的感情已经被那无情深宫和权谋背叛消磨的所剩无几了,不想竟还有这般为一个人心疼难受的时候,思来想去,莫约是血浓于水,母子连心。
来到这里已经这么久了,他的心中才终于有了一个认知,自己已经不再是那个经生历死,成就千秋基业、受万民敬仰的帝王了,他如今已经再世为人,是一个将军的儿子,他有一个温柔的母亲,有一个慈祥的祖母,他如今不姓晏,他姓裴,而他那个从未谋面的父亲给他取了一个名字,叫做裴烨。
虽然不知道自己如今身处何时何地,可是既然已经死过一次,昨日种种,恍如昨日死,也是该,放下了。
草长莺飞二月天。
过了严冬,春寒更胜,人们身上的冬装还未褪下,屋外又下起来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裴烨趴在床上,屋子里烧着几个火炉,他身上被岑韵套上了一层又一层的衣衫,笨拙的像个小圆球,然后他一次次艰难的撑着床沿站起身,不知道尝试了多少次,终于站了起来。
岑韵正坐在一旁微垂着头缝衣,抬头的间隙看到他直挺挺的站在床沿,顿时惊的手中的东西都掉在了地上,“烨儿,你,你怎么……”
裴烨看着女人惊诧的目光,脚步不由自主的向前迈了一步,却突然脚下一软,直直的往前栽倒下去,他睁着眼睛毫无办法,只能任由这具身体无无力的倒下,可是预想之中的疼痛没有袭来,小小的身子撞进了女人温暖柔软的怀抱中。
“烨儿莫怕,没事没事的,”岑韵惊魂未定的拍着儿子的后背,柔声说道,“娘在呢,不怕啊!”
裴烨听着女人紧张的安慰,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这副身体真的太弱小了,他几时才能行动自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