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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斩意识恢复清明的时候,感觉自己泡在温热的水中,全身仿佛都处于一种放空的状态,他缓缓的睁开了双眼,却什么都看不见。
身上疲软无力,只隐约感觉到有人轻柔的在自己的身上擦拭,随后被裹进了一块触感极好的绸布中。
这是怎么回事,自己不是驾崩了吗?为何还……
“给我看看孩子。”他正满心疑惑,突然听见一个温柔的声音这么说道,那音色听起来不甚年轻,语气里却充满了喜悦和期待。
“是,老夫人。”有个苍老的女声恭敬的答了一声,然后晏斩感觉自己被换到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晏斩心中一阵疑惑,但是经过最初的震惊之后,心绪却已没有了过大的起伏,他这一生经历的事情实在太多太多,乃至于连生死都有些看淡,自问早已没有什么能够牵动他的神思了。
他不动声色的感受着周围的情形,虽然这种无力的被人抱在怀中的感觉让他觉得有些难堪和不解,自己虽然油尽灯枯之际已经瘦的形容枯槁,可好歹是个身长八尺的大男人,缘何能被个女人抱着,又怎可能被个女人抱的起来?可是他此刻浑身无力,仿佛被人挑断了手脚筋,内力尽失一般,唯一不同的是,他并不觉得身上有何地方感到疼痛。
将军府的老夫人抱着襁褓中的婴儿走到床边红木凳上坐下,她伸出一只手怜爱的摸了摸床上女子的面颊,说道:“阿韵啊,辛苦你了!”
床上的女子面色苍白虚弱,但是憔悴的形容却不曾掩去她惊人的美貌,虽然鬓发散乱,素面朝天,却仍旧美的楚楚动人,她吃力的撑开眼皮,气若游丝的说:“母亲,让我看看他……”
老夫人小心的将孩子放在女子的旁边,温声说道:“是个男孩儿,咱们裴家有后了,瞧瞧,多可爱的小子啊,待毅儿回来了,指不定得多欢喜呢!”
女子艰难的偏头看向襁褓中的小婴孩,小家伙不哭不闹的躺在那儿,一双眼睛大大的睁着,女子看着看着,心中几乎软成了一滩水,继而眼角跟着流下了清泪,那泪水中,含着漫天的欢喜,以及对——远在千里之外战场上的夫君的思念。
晏斩是何等聪明的人,仅从两个女人只言片语的交谈中,便已经大略的推断出了自己此刻的情况,平静的心湖终于泛起了波澜,这是怎么回事,孩子,莫非自己,投胎了,可为何还记得前世所有?
床上的女子生产消耗过大,体力不支,说了几句便沉沉的睡了过去,老夫人从床边站起身来,对身旁的嬷嬷道:“将小公子带下去给乳娘喂奶吧。”
嬷嬷领命抱着婴儿下去,然后晏斩,就经历了让他两辈子都不曾经历过的“难堪”——他被换了一个又一个柔软的怀抱,最后嘴里被塞进一个更加柔软的东西,那触感让他一下就明白了那东西是什么,于是毫不犹豫的吐了出来,可是接着又被人塞了进去,一次又一次,那人锲而不舍的……数回之后,他听见抱着他的女人用急的要哭的声音说道:“这可如何是好,小少爷他怎么不吃奶啊,这可怎么办啊?”
接着就是一阵混乱,一群女人叽叽喳喳的在屋子里急的团团转,最后有人说要去找老夫人来,晏斩被这吵杂的声音烦的皱了皱眉,他张口想要呵斥,可是发出来的是一串毫无意义的音节。
“啊,小公子哭了,”有人激动的叫道,“他终于出声了。”
“……”哭了,晏斩眉头蹙的更深,朕会哭吗,真是荒唐,即便是哭,你这女人这么高兴是要作甚,他心中正不悦,这时候嘴里再次被塞入了那个柔软的东西,“小公子,乖啊,您吃奶吧,奴婢求求您了。”
温柔的声音里带着切切的哀求,让晏斩心中一阵异样,仿佛本能一般,他走神的空荡,张口吸了一下,然后有温暖而微微甘甜的液汁顺着喉管缓缓的流淌到了胃里,饥饿干涸的身体瞬间仿佛龟裂的土地得到了雨水的浇灌,受到蛊惑一般,晏斩用力的吮.吸了起来,方才吵杂的屋子瞬间安静起来,都定定的看着这个将军府的小少爷,看着他——吃奶。
直到感觉肚子有些胀了,晏斩才缓缓的松开了。
稍缓了一下,他心中不禁有些汗颜,但是过了一会儿,却又忍不住失笑,既来之则安之,既然投胎了,便也只能重来一世了,自己又何必再端着那些,无意义的架子呢!
吃饱了后,身上一阵温暖,他的意识渐渐模糊了起来,继而沉入了云朵一般的梦乡中。
梦里没有家国,没有江山,亦没有连天战火、和那年复一年的高处不胜寒的孤寂……只是一片白茫茫的虚空,让他觉得身心皆舒展了开来,获得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再醒过来的时候,晏斩仍旧被人抱在怀中,他双眼看不清楚东西,并不知道现在几时了。
“孩子,你醒了。”耳边传来女子轻柔好听的声音,“也不知道你父亲什么时候回来,你怎么这么安静,不哭不闹的?”
晏斩伸了伸手,原是想舒展一下身子,但看在女子的眼中,那小短手在空中挥舞的模样,显得可爱极了,他如今除了听得见之外,什么也干不了,也只能每天像个废人一般躺在床上或者被人抱在怀里了,因此也懒得想那许多,他前生为家国天下殚精竭力,如今重来一世,只望生在个太平盛世,只想做个逍遥闲散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