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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至亲至爱(2 / 2)


他太清楚年夫人的性子,这半日的时间里他都怕瑾瑜吃了苦头。

没想到进了内院,瑾瑜正在与苏昙坐在凉亭里说话,苏昙不知道说起什么,满脸不快,瑾瑜笑眯眯安慰她。

胤禛见了,脸上的笑意似乎也浓了些,步子加快了些,走了过去。

苏昙是第一个见到胤禛的,她从小倾慕于胤禛,远远一个影子,她都能认出胤禛来,见着胤禛隔着老远眼神就落在瑾瑜身上,心里还是沉了一沉。

有些事情心里知道是一回事,可难不难受却是另外一回事。

瑾瑜本在听苏昙念叨她娘是如何替她寻夫婿的,在她看来,苏昙也就是样子看着高冷点,实际上也就是一小丫头而已,没想到说着说着她脸色却变了,话头也止住了。

瑾瑜扭头一看,原来是胤禛来了。

得!

苏昙还真是一小丫头,什么心事都写在脸上,就算是真要表露出来,也不该是在自己跟前啊!

瑾瑜笑着起身,“四爷”。

苏昙也跟在她身后也小小叫了一声——四贝勒。

胤禛看都没看苏昙一眼,摆摆手道:“都坐下罢,又没有外人在,何必这般多礼?”

阿魏虽还莽莽撞撞,却也晓得吩咐丫鬟上茶水上来。

今儿是年曦的大喜日子,府中丫鬟婆子都被抽走了,唯有阿魏下去叫人。

胤禛依旧是摆摆手道:“不必麻烦了。”

说着更是端起瑾瑜方才喝过的茶盅直接灌了一口茶,他素来不喜甜食,今日瑾瑜喝的是玫瑰蜜茶,偏是瑾瑜喝过的,他尚且觉得能够接受。

瑾瑜瞪大了眼,忙道:“唉,别……这是我喝过的。”

“你我是夫妻,这又有何妨?”胤禛方才在花圃丛前站了半天,口渴得很,如今喝了茶之后才觉得稍微好些,“方才在说什么了,怎么我一来就不说了。”

此情此景,苏昙的话哪里还说的下去?

她记得清楚曾听人说过四贝勒胤禛极爱干净,碗碟专有一套暂且不提,小时候随着皇上出去打猎,带着侍卫迷了路,一天一夜没喝一口水,差点渴死了也不愿意饮旁人喝过的茶水——你我是夫妻,这又有何妨?

你我是夫妻,这又有何妨?

苏昙似乎真的懂了,有些事情是靠着她努力不来的。

瑾瑜笑眯眯道:“自然说的都是些闺阁女子之间的悄悄话了,四爷一来,叫我们如何说?”

她不怕胤禛,不惧胤禛,只把胤禛当成丈夫一般。

偏偏胤禛最吃这一套,两人笑着对视一眼。

苏昙眼里心里都不是个滋味,刚站起身想走,没想到年羹尧匆匆走了过来,扬声道:“四爷,你怎么躲到这里来了?外院都快打起来了!”

听他这么一说,瑾瑜等人这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原来外院因为胡凤翚的事情争执起来,一派乃是像是胤禛这般从小养尊处优的世家哥儿,喝多了酒,他们言语之中对胡凤翚是百般瞧不上,一派则是穷苦出身的读书人,对胡凤翚是多有维护。

明面上他们谈的是胡凤翚,可实则谈的是太子和八阿哥,谁都不肯退让,到了最后不是要打起来是什么?

胤禛听了却是似笑非笑,道:“你脸色这么难看做什么?这一天早来晚来那都是要来的,只不过捡了今天而已,怎么,觉得耽误了年曦的好日子?”

年羹尧是男人,一个刻板的男人,嘴上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来,可心里还是极关心年曦的,嘴上没说,却是觉得今日这事儿触了年曦的霉头。

苏昙对那年曦是百般瞧不上,嗤笑一声道:“我倒是觉得四贝勒此言差矣,这大喜的日子不是说讨了个好彩头就能一帆风顺的,以后日子过得怎么样还是要看自己。”

说着,她扭头看着瑾瑜道:“瑾瑜,你说了?”

她向来就是这样直来直往的性子,想什么便说什么,也正是因此才落得一个傲气的名声。

不过她也的的确确有不用看旁人脸色的资本。

年羹尧听闻这话脸色却是沉了沉,自己妹妹自己不喜暂且不提,可容不得旁人说三道四,毕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

这个道理瑾瑜也知道,所以从未在年羹尧等人跟前说过年曦半个字的不是,如今苏昙把话递到了她跟前,她也不能应着说是,可道理吧,好像也是这么个道理。

瑾瑜笑了笑,没接话。

苏昙也晓得自己这话不该说,偏偏她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扫了年羹尧一眼,似是打抱不平,“怎么,你为何不接话?我说的不对吗?”

“当初年曦差点害的你嫁给了胡凤翚,如今……呵,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叫我看来年曦配那胡凤翚是整整好的,也算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年羹尧脸色越听越难看,到了最后已是脸色铁青,偏偏苏昙年纪比他小上不上,他也不好与一介弱女子一般见识。

后来还是瑾瑜见状不对,笑着解围道:“好了,不说这些了,说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做什么?不管怎么说,今日也是年曦大喜的日子,也得说上两句喜庆话才是。”

苏昙冷哼一声,再没接话。

原本年羹尧心里就不大痛快,是过来躲清静的,没想到来了这一趟反倒是更糟心。

好在胤禛也瞧出来,索性两人再次去了外院。

瑾瑜瞧着也冷着一张脸的苏昙,笑着道:“你觉得我二哥如何?”

“年羹尧如何?学识倒是不错,听说也擅打仗,颇得皇上看重。”苏昙这话说的倒是不失偏颇,从前年羹尧在朝堂之上人人都是称他为“小年大人”,可这两年都换了称呼,叫他“年将军”。

她想了想,道:“别看你二哥人长得粗犷,可对你和年曦倒是不错的,听说从前纳兰氏活着的时候对她也是不错,只可惜纳兰氏去的早,也是可惜了……”

“方才你说话的时候可没看出来你对我二哥赞誉这么高,一句话接一句话,看那架势是不气死他不罢休。”瑾瑜只觉得苏昙有意思的很。

苏昙眉头一挑,看起来是不屑至极,“我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难道我说的不对吗?你二哥乃是朝中大员,怎可如此偏心……”

瑾瑜却琢磨出来了——苏昙对二哥印象倒是不错的,有戏啊!

等着一场喜宴散去,瑾瑜上了马车,胤禛已等候多时,似是喝多了酒,马车里弥漫着淡淡的果酒味儿。

瑾瑜一上来,就皱眉道:“怎么喝了这么多酒?也不怕伤了身子!”

胤禛活到这么大,还从未有人对他这般说话,展眉一笑,道:“虽说你三哥四哥不在府中,但你二哥酒量极好,今日像是心绪不佳,说今日没有君臣,只有亲眷,拉着我喝了不少。”

“后来你五哥也凑了上来,瞧着他那架势,像是当初对你我成亲时候没有灌我酒有很大意见一般……所以这才喝多了。”

今日在场的多事年家亲眷,当然也不乏少部分年夫人的亲眷,趁着喜气也上来与胤禛套一套近乎,套近乎免不得喝酒,一来二去,就连胤禛酒量极好也记不得自己到底喝了多少酒。

瑾瑜默默在心中记下这笔账,上前替胤禛抚了抚背,柔声道:“四爷您也是的,他们要您喝酒你就非得喝吗?您若是不愿意喝酒,多得是法子搪塞过去。”

“年曦成亲,到底是个

好日子。”胤禛这话说的像真的似的,握住瑾瑜的手道:“暂且不论私底下你和年曦的关系如何,可明面上她也是你的妹妹,这点面子该是要给的。”

顿了顿,他想着今日之事,只道:“瑾瑜,我问你个问题,你一定要如实回答。”

“什么?”瑾瑜一愣,她很少见到胤禛有这般严肃的时候。

胤禛一字一顿道:“若有朝一日要你在你的至亲至爱和我当中选一个,你会如何选择?”

曹家投靠老八一事,并没有太多人知道,甚至到了如今人人都以为老八并无太大野心,只为博一个贤名而已,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老大身上,可生在皇家,哪里有这么简单的事儿?

他能够预料到以后他和老八定会势同水火,到了那一日,瑾瑜又该如何选择?又会如何选择?

瑾瑜一愣,想着胤禛只怕是觉得今儿喜宴时受了年家人欺负,所以才问出这样的话来,这个男人啊,真像小孩子!

她狡黠一笑,道:“那得看看是什么事儿,看看是谁错了。”

“可世上很多事情却是无对无错之分的,若真的到了那一日,瑾瑜你又会如何选择?”胤禛的眼神清明,猛地一看不像是喝多了酒似的,“瑾瑜,你会如何选?”

最后一句话,他的声音比寻常重了几分。

瑾瑜也察觉到这话不像是在开玩笑,递了仆妇早准备好的醒酒茶凑过去,宛如哄孩童似的哄道:“不管什么时候自然是选择您的。”

这都是什么和什么啊?

胤禛听闻这话,这才笑了笑,就着她的手喝了几口醒酒茶。

他当真是喝多了,最后倒在瑾瑜肩头上,只呢喃道:“若是这般,我就放心了。”

瑾瑜是哭笑不得。

马车很快就回到了四贝勒府。

瑾瑜好不容易侍奉胤禛歇下,正欲去洗漱时,却听闻门外传来玉奴慌慌张张的声音,“主子,福晋有请。”

这个时候?

瑾瑜瞧瞧外头,只怕天色不早,不说别的,府邸之中除了那小丫鬟粗使婆子只怕没几个没睡的了。

看这架势,四福晋应该是等着自己,也难怪玉奴都会这般慌忙!

瑾瑜带着玉奴出了玲珑阁,不想门外头候着几十个丫头太监,瞧那声势,与其说是请瑾瑜过去的,倒不如说像押犯人更贴切些。

到了正院,四福晋却是一身华服,到了这个时候连口脂都未卸。

她平日里看着虽端庄贵气,却从未像今日这般大张旗鼓,宛如要参加盛大的宴会似的,贵气无双,若仔细看去,脸上的脂粉已有些斑驳,可见上妆已有一段时日了。

四福晋似是喝了酒,脸色潮红,看向瑾瑜的眼神也懒得遮掩,带着十足的恨意,嗤笑道:“年侧福晋总算是回来了,可叫我好等啊!”

瑾瑜知道这等人的心思是揣测不来的,索性也懒得揣摩,只笑着请安,“见过福晋,如今天色不早,不知道福晋为何还没有睡下?”

“为何还没睡下?年侧福晋这话问的可真是轻巧啊!”四福晋坐在上首,玩弄着手中的茶盅,轻声细语,再一抬眸时,手一松,手中的茶盅落地,发出清脆的响声,“只闻新人笑,哪听旧人哭?”

“呵,想想也是,我若是年侧福晋,只怕也问出一样的话来,今日陪着四爷参加了妹妹的喜宴,劳累无比,一回来自然是巴不得早些歇着,只是年侧福晋可知道我今日原本是打算跟着四爷一起出门的,却被四爷拒了,其中缘由,年侧福晋可知道?”

瑾瑜一愣,她是真不知道有这一茬,胤禛也并未与她提起过。

于情于理,四福晋乃是胤禛正妻,是该陪着胤禛一块出门做客的,从前那是四福晋不愿出门罢了。

“瞧

你那模样就是不知,我也是不知啊,我想了一天都没想明白,所以才想着与你讨教一二。”四福晋站起身来,一步步踩在那落地茶盅的碎片上,看模样似乎在笑,可眼里却是一点笑意都没有,“你不知道啊,今日我衣裳都换好了,到了二门处,四爷却道——今日是瑾瑜妹妹大喜的日子,你素来喜欢安静,就好生在家歇着吧!”

她站在瑾瑜跟前,俩人是四目相对,“你倒是与我说说为什么,我才是四爷明媒正娶的妻子,我才是啊!凭什么要带着你一个侧福晋过去?”

“侧福晋……呵,说的好听,也是妻,可若是搁在从前,那就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妾,年侧福晋,你说了?”

瑾瑜闻到她嘴里的酒气,知道她这是喝多了,与一个醉鬼讲不出什么道理来,只道:“福晋喝多了酒,还是早些歇着好。”

说着,她更是往后退了两步,道:“若是福晋没有别的吩咐,那我就先退下了。”

她知道四福晋不是一个蠢人,所以是不会在正院对她如何的。

果然她没走几步,听到身后传来四福晋似笑似哭的声音,“喝醉了?喝醉了好啊!”

“只有喝醉了才敢做平日里不敢做的事,才敢说平日里不敢说的话!年瑾瑜,你给我听好了,你要记得,内院之中可不是只有你一个人!”

瑾瑜淡淡一笑,应了一声是这才离开。

等着出了正院,她身后的玉奴却是忍不住开始叨叨,“奴婢这弦可一直绷着,原本还以为四福晋要对您做些什么,没想到四福晋叫您过来就是说几句话……”

“她不会做什么的,哪怕她今日喝得伶仃大醉一样也是说上几句话罢了,她心里苦闷极了,所以才将怨气发在我身上。”瑾瑜心里明白得很。

她想着胤禛今日对四福晋的所作所为,的确是有些不妥当,可若站在自己的角度上来看,不能说不感动。

她知道胤禛这是在给她留面子,年曦成亲,向来不露面的四福晋在年家出现,这是在给年曦撑腰,给自己脸上狠狠打了一巴掌。

翌日一早,瑾瑜难得早早和胤禛一起起身,侍奉胤禛穿衣时道:“……听说福晋昨儿要跟着四爷一块去年家,您没答应?”

胤禛低头看了她一眼,“可是有谁与你说了些什么?”

“内院之中规矩严明,谁敢说三道四?”瑾瑜抬头笑了笑,道:“只不过是昨夜福晋听闻您喝多了酒,把我叫过去问了几句话罢了,说白了,福晋也是担心您的身子。”

昨晚上那么大的阵仗,可是瞒不下去的。

胤禛是看破不说破,只道:“福晋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你我都心知肚明,这些日子年曦来府上来的极为勤勉,只怕是没什么好事。”

“昨日情形关键,谁也不知道她们会闹出什么事情来,索性她还是呆在府中的好。”

瑾瑜微微颔首,却听到胤禛的声音缓缓传来——更何况,我也不忍你在众人跟前丢了面子。

瑾瑜心中一暖。

胤禛与四福晋成亲近十年,四福晋是个什么样的性子,他比谁都清楚,最开始嫁给他的那一两年里,宛如疯魔一般,后来好些了,可随着瑾瑜来了,似乎那疯魔之症又重新得了。

不过好在有玉奴在瑾瑜身边,他倒是不算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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