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廖音这才?觉察出不对劲来。从后视镜里看到他带起口罩,下意识地拉起衣领闻了闻自己。
接着才?想到是有别的人在副驾驶座上待过,顺手打?开车窗通风散味,“刚刚那个是我同学。闻着难受?”
“没有。”
季韶的语气很塑料。但被口罩阻隔显得沉闷,也听不太出来,“是花香,挺好闻的。”
……好闻?
江廖音没想到会在这样的语境下又从他口中听见这?两个字。难以置信地停顿了半晌,又忍不住出言提醒道,“他可是个Omega。”
季韶脸色微冷,语气更加塑料了,“我闻得出来。”
“……”
江廖音的心也冷了。
原来对他来说,无?论是谁都可以夸信息素好闻的。
那他离脱单怕不是还差个百八十年。
江廖音觉得很挫败,闷闷不乐道,“我觉得没什么好闻的。”
其实他嗑完B&R后对信息素很不敏感,先前?也没怎么注意。如果不是季韶提起,压根就想不起别人的信息素是什么味儿的。
都有喜欢的人了,谁还有心思去注意别人的信息素是什么味儿啊。
那个小雏菊有什?么好。
跟季韶信息素匹配度高得不像话的人明明是他。
季韶不知道他心中所想,但听到这么句话确实感觉舒服了些。语气缓和?道,“你不是说回家去了么?怎么跟同学在一起?”
“碰巧遇到的。就一起吃了顿午饭,我顺路送他到学校。”
那就至少是关系很亲近的朋友了。
能够带回家吃饭的那一种。
季韶没再说什么,只是接着全程情绪都很低落。整个吃饭都不香了。
他最近有点嗜糖,今天的甜食是桂花酒酿圆子。洁白的一?小碗,缀着星星点点的明黄。酒香浓郁,圆子口感软糯,糖桂花的香气清冽甘甜。放在平时一碗都不够吃,这?会儿却只舀了两勺就吃不下了。
季韶不明白自己有什?么可别扭的。他有其他朋友是很正常的事,是Omega也并不值得大惊小怪。
只是一想到他和?别的人也像现在这样分享好吃的,倒水递纸巾地照顾着,心里就像是淤着口气,郁闷得难受。
江廖音还不知道他在生闷气。看他食量不佳,吃不掉又盯着碗里剩下的一?脸可惜,便拉到自己面前帮他解决。
以为他是在家里提前?吃了别的才?胃口不好,趁机教育道,“零食吃太多就是会有这?种下场。”
季韶只吃了颗水果糖,心里一?阵冤枉。
“那你今天是不是没有给?我买零食。”
刚刚在车上的时候,他瞄了一?圈都没有找到零食的影子。想来是还没来得及买。
那也没关系。他很喜欢两人一起逛超市的感觉,待会儿再去就是了。
“啊。”
江廖音摸了摸后脑勺,“我忘了。明天买吧。”
“……”
这?日子没法儿过了。
季韶不知道他还打?算把晚餐和?宵夜都给安排上,没有给?零食留空的机会。只郁闷着为什么是明天?听起来感觉像是一个世纪以后。
听起来是不太愿意花时间去做的事,所以才随口一推,拖延到那么久以后。
更别提他说“忘了”。
季韶难过地想,年轻人的热情终究是会过去的。江廖音已经不再想对他用心了。在戒断反应的催动下,心里的委屈被无限放大。仿佛天快塌下来了。只有零食才?能顶得住的那种。
但他是个有自制力的成年人,不能因为这种小事就表现出崩溃。起身离座道,“回济园。我要去见个朋友。”
江廖音没听他说起过今天有这?个安排。看时间是要一?起吃晚餐的,便顺口道,“那我把晚上餐厅订的座位换大点的?他们几个人?”
“不用。”
季韶冷硬道,“晚上我要留他们在济园吃饭。”
这?种程度的语气,对他而言已经算是在发脾气了。
江廖音却只顾着沉浸在自己“离脱单还有百八十年”的悲伤里,黯然取消晚上的餐厅预约,“……哦。”
哦。
季韶抿直了嘴唇,别过头去看窗外,再不说话。
到了济园门口下车,见他也跟着下来往里走才出声道,“你干什么?”
江廖音:“你不是说要去见朋友么?”
“是我要去见朋友。”
季韶说,“不带你。”
**
岑意携夫抵达济园,已是恭候多时。
跟季韶认识许多年,他的年纪要小上几岁,人生经历却堪称曲折精彩。
因为有些先天性的视力问题,他从小没出过家门,手术和治疗一?期一?期地做了十多年才得以见到光明。大概五六年前?,瞒着家里人突然跑去混娱乐圈,参加了选秀节目不说,还在里面跟导师谈恋爱。刚出道没多久便宣布恋情,在当年是轰动一时的热搜新闻。
之后结婚生子,现在孩子都会跑了。
季韶和他认识时两人年纪都还小。是有一?年被邀请到岑意家里庆祝生日,当天所有孩子都挺开心,唯独小寿星脸上一?直没有笑容,吹完蜡烛就自己躲了起来。
季韶去洗手间的时候发现他一?个人站在窗帘后,主动跟他聊天。
岑意说,“蛋糕再好看有什?么用。我还不是什么都看不见。看不见蛋糕,也看不见你们。”
季韶被他身上低落厌世的情绪触动了,希望能多陪伴他,很长一段时间里隔三差五放学就往他家跑。现在想来,也是难得的一?段和朋友相处的珍贵回忆。
后来岑意找到了自己的兴趣爱好所在,沉迷于音乐,不再那么需要朋友时刻给予安慰。季韶也被家里抓去公司当壮丁,没有多少时间能再到朋友家里玩了。
近些年两人见面很少,但一?直有在联系。季韶到达济园后看见他,刚才?的郁闷心情都消散了许多。
岑意也很高?兴,本来想冲过来给个飞扑,半路上被横伸过来的胳膊拦截住了。
沈闻霁凌空抱着他往回挪,任凭他胳膊腿在空中胡乱踢蹬,“你这?样冲上去,人家受不了。”
季韶个子不低,但近日以来的处境令他消瘦许多,看起来身体纤细羸弱。
接受目光的同时,他也在打量这位第一次见面的沈先生。
看起来很可靠。
“季韶韶,你变了好多啊。”
岑意仔仔细细地看他,突然耸了耸鼻子,诧异道,“我是记错了还是闻错了?你不是……”
“说来话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