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正烈,道观比外头清净一些。跟着他一道回来的几个师侄还懵着,一副想问不敢问的样子,岑丹生不知如何解释,缓了一会儿就往议事厅去。
不知为何,他心里隐隐有些不安。观里大多是不认自己这个人的,还能安生住着也是拖了刚仙去不久的师父的脸面,平素最厌烦他的监院怎么会让人急吼吼地来找他。
拂尘里那脾气大的许愿机也消停了,大概是没人理他有些无趣。岑丹生一步一顿,冥冥之中感到今天就是自己的人生转折点。
议事厅在道观最里边,但上清观本身不大,半盏茶时间他再拖拉也该走到了。
岑丹生整整前襟,刚至门口便朗声道:“监院师兄找我何事?”
一进屋却发现议事厅上首坐着个没见过的黑衣人,黑衣人面色极白,眼角斜飞,正端着茶盏细品,监院坐在一边很是恭维。
监院见人来了,立刻端起了架子训斥道:“正是饭后诵经的时候,你跑哪儿去了?整日游手好闲的像什么样子!快来见过陈员外。”
你不也没在诵经。岑丹生暗自吐槽,面上低头挨训。
上首的黑衣人却露出个笑来,对着监院摆摆手,温声道:“年轻人坐不住正常。岑丹生岑道长是吧?过来坐。”
“未正式入道,不敢称道长,员外叫我小岑就行。”黑衣人的亲切态度让他有些难受,监院师兄的眼神也怪异得很像是嫉妒他什么,岑丹生忍着鸡皮疙瘩坐过去,把拂尘搭在腿上。
陈员外没有改口,继续说:“我听说,岑道长是清虚道长十八年前在南郡收养的……”
岑丹生琢磨着黑衣人的来意,先想到难道是父母宗族来找他了,又想到这黑衣人动作言行不像什么员外,倒像电视剧里的阉人……
这具身体不会是什么流落民间的皇子吧,岑丹生漫无边际地想着,嘴上随意应了一声:“是,我师父说是在南郡云游时,河边捡到的我。”
“哪条河边?”
陈员外先前语速很慢,问这句时却很急,右手向岑丹生的手腕抓来。
岑丹生反应不及,下一刻黑衣人的手便触到他的腕骨。
“嘭——!”刹那间,陈员外连着小桌一起被掀飞出去,坐在一边的监院师兄也未能幸免,坐在椅子上翻倒在地,磕了脑袋当即不省人事。
“喝……呼……你……!”陈员外受伤格外严重,后背都陷进了墙里,一抬头已然目露凶光。
岑丹生知道自己绝对是摊上事儿了,可能和这具身体的身世有关,也可能和躲在他拂尘中的许愿机有关。
岑丹生紧握拂尘站起来,他气血虚浮,猛得一站头晕眼花,看着像是真的被吓得恍惚了。转头一看,门口密密麻麻地围着一圈黑衣蒙面人,皆手持刀剑,眼神凶厉。
“这是怎么回事?!是谁?您在说什么?”
岑丹生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这情况他在贾家门口已经看过一次了。似乎是许愿机已经把自己看作他的东西,不给人碰一下,虽然有些麻烦,但此时也算是保护了他。
“……是他……给我抓……”陷进墙里的陈员外哇地吐出一口黑血,这一声令下,门外的蒙面人便蜂拥而入,把小小的议事厅挤得不可开交。
岑丹生上辈子是个安分守己的三好公民,这辈子也是安安分分地在这道观呆了十八年,哪见过这样的场面。
黑衣人似乎是想优先抓住他,而不是就地解决他,但刀剑无眼,谁知道会不会一个手滑就把他给劈了。
大仙!不管你是哪路神仙妖魔!救命啊!
从进道观开始,许愿机就一直没有说话,但岑丹生也只能仰仗他了,在心里祈求完就握着木柄向周围乱挥一气。
许愿机终于大喊出声:“我草你娘!脏死我了!”
这声穿越时空的国骂在脑海里响起的同时,被拂尘触到的蒙面人也全部飞了出去,再起不能。
谢谢!谢谢大仙!我下辈子一定做牛做马感谢你!
岑丹生平举着拂尘,与剩下几个蒙面人对峙着,一步一步退出议事厅,立刻发足狂奔。
“发生什么事了?”外面迎面跑来几个小道士,大约是听到动静过来看情况的。
追着岑丹生出来的蒙面人只有两个,他们好像也有些异能,十分轻松地跟在狼狈逃窜的岑丹生后面。只是有些忌惮他抬手间便掀翻那么多兄弟,所以没有太过贴身,此时见有人来,蒙面人竟直接挥刀向那小道。
“闪开!”岑丹生左手一推,几个小道童就被推出几丈,右手拂尘向后一扫,蒙面人有所防备,挥刀挡了一下依然不敌,险些被自己倒飞的刀砍了。
岑丹生看着跌倒在地救命都磕磕巴巴喊不出来的小道童,心念一动。自己突有奇遇,今天真要逃总能逃得掉,但这一道观人呢,他们又该如何?
不论找没找对人,这些人都是来找自己的,自己跑了,他们保不准就为了隐匿行踪杀一道观人灭口,方才蒙面人那举动也证明了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