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从康王府回宫后,巧思临死前那番话一直萦绕在皇上心间,久久未能散去。太子的确不是他心中属意的储君人选,更甚至因为丞相的原因他一直便不大喜欢这个大皇子,多年强压着的废储的念头此刻又动了起来。
“于兆,你认为太子可肩负得起国家重任?”
于兆是服侍了皇上几十年的老太监,亦是他在偌大皇宫里最为信任的人。
“太子年纪尚轻,玩心未免重了些,登基后便会好了。”
“连你也和那些朝臣们说一样的话。”皇上眉头微蹙,对于兆的回答有些不满。
“老奴不敢,只是老奴觉得皇上您因为丞相而对太子一直有偏见。再怎么说,您和太子才是父子啊——”
于兆都懂的道理皇上又岂会不懂,只是这么多年来他不曾疼爱过太子,他又可会敬爱他这个父亲?如今他尚在位朝臣便已大多数倒向太子,这让他很是不满,只是废储并非朝夕可成——
“泽儿最近在做什么,怎的多日不见他进宫?”皇上换了话头,诸多皇子中也只有盛沐泽最得他的心。
“兖王他偶感风寒,正于别院修养。”
风寒是盛沐泽不想入宫常用的托词,皇上已是见怪不怪,“行了,代朕宣他进宫。”
“是。”于兆应声退下。
彼时盛沐泽正赖在偏院不肯走,非得见南歌将他亲手熬的汤药喝了才安心。这次他没有胡诌,只不过害了伤风的人是南歌罢了。而这,比他亲身生病还来得让他难受。
从灵泉寺回来后一连几天南歌都昏昏沉沉的,偶尔醒来也总能看到盛沐泽合衣坐在榻边,只是她不知道如何面对只能佯装疲倦再度合眼。
这日南歌精神终于好了许多,盛沐泽端着汤药进屋的时候她正赤着双足临窗静静地看着窗外雨打芭蕉。
“地上凉,快把鞋穿上。”盛沐泽对南歌如此不会照顾她自己的身体而深表不满。
“恩。”南歌轻点了下头,她本是要起身关窗子,却不知怎地在窗边驻足了良久。她微一俯身将窗子合上后方走至盛沐泽身边,而盛沐泽一把将她按坐在榻上。
“来,把药喝了。”
南歌接过盛沐泽递来的汤药,下一瞬又将它放回了案上。喝了这么多天她已有些犯恶,更何况身子也好得差不多,能避就避。
不料盛沐泽却不打算轻易放过她,“怎么,还是让我来?”
“我虽然救过王爷两次,不过王爷也不用如此放在心上。”南歌讪笑着道,“以后衣不解带这些事让盈儿做就好,那孩子生性敏感,王爷若都抢了她的,只怕她会以为我不喜她,这该对她幼小的心灵带来多大的创伤啊。”
“那你是喝还是不喝?”
在盛沐泽眸子眯起,微扬着下巴看着南歌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碍于盛沐泽的“淫威”,南歌咽了咽口水只得再度端起药碗,正捏着鼻子准备下咽的时候,忽然院公走到了屋外扯着嗓子禀报道,“王爷,于公公来传圣上口谕,此刻正在前厅候着。”
南歌舒了口气,朝盛沐泽眨了眨眼道,“王爷快去吧,于公公可是皇上跟前的红人,切勿让于公公久等了。”
“不急,本王看你喝完再去,大不了皇上怪罪下来有你扛着。”盛沐泽却油盐未进,老神在在地等着南歌将汤药喝完。
“我病已大好,不用喝药也可痊愈。”南歌表明了她不想喝药的立场。
“想让我喂就直说,何必拐弯抹角。这点要求本王还不能满足‘救命恩人’不成?”盛沐泽再度将药端起,舀了一勺在嘴边吹了吹就要送到南歌嘴边。
南歌偏头躲了过去,面上又升起了两朵疑似红云。两相僵持下,她还是接过了碗仰头将汤药一闷而尽。
直到汤药见了底,盛沐泽才满意地从怀里掏出一块冰糖扔给南歌。
“你有糖为什么不早拿出来!”
南歌接住,当即塞进嘴角,含糊不清地指控他。盛沐泽却已朗声大笑走向门外,见南歌身子大好,他心情自然也是好了许多。
“于公公,可是父皇有事传唤?”
于兆上下打量着脚步轻快的盛沐泽,知道他又是拿生病做借口搪塞皇上,所幸皇上从未与他在此事上置过气。
“皇上命咱家宣王爷入宫。”
“父皇可有说何事?”盛沐泽率先往外走边回头问于兆道。
雨势虽渐小,但淅淅沥沥的雨滴亦打湿了他半个肩头。不知父皇因何事雨天也将他召进宫。
“老奴不甚清楚,王爷去了便知。”
盛沐泽到御书房的时候,皇上正对着几副美人画像欣赏。他瞥了一眼,画像上的女子个个样貌出众,体态年轻,可惜却因出身官家而又成了新一批即将入宫的秀女。
“儿臣参见父皇。”盛沐泽清了清嗓子告道。
“泽儿你来了。”
皇上将他手上正拿着的画像摊开在盛沐泽面前,画中女子皓齿蛾眉,风姿绰约,在这几张画像里尤为出众。而画中女子裙摆的右下角赫然写着“宁北侯南仕高之女南歌”几个正楷小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