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师父没太纵容她,见她脱个衣服磨磨唧唧半天，给银针消完毒，直接走过来将她挤开了,“臭丫头，你是手冻僵了吗？脱个衣服脱这半天。”
他絮絮叨叨的抱怨一声,动手拉开顾行轶的衣襟,盯着他胸前那一道青紫色的巴掌印看，林烟烟也凑过来盯着巴掌印,“这是？”
“寒冰掌。”
师父眉头深锁,“都过去六年了，这掌印却跟新的一样。”
他轻嗤一声，摇了下头,一根银针直直扎进了掌印最中间的位置。
林烟烟盯着这掌印若有所思,“师父，您应该认识打这一掌的人吧？”
“认识,”言语间,他又往顾行轶身上扎了两根银针,此刻正边回答林烟烟的问题，边用指腹搓捻着银针,“是个性格古怪的老头子,总喜欢穿着一身褐色的破烂袍子满大街瞎溜达，你以后出门注意着点,若遇上他,一定要记得避开。”
“可他为什么要对太子殿下出手呢？”林烟烟有些想不通,她垂眸看向始终保持缄默的顾行轶，对方冲她微微一笑。
师父顿了几秒，才慢悠悠地回答说：“他想杀得是韩凌霜。”
六年前,韩凌霜不过才十四岁的年纪……
“他为什么想杀韩凌霜？”林烟烟哽了下，“是有什么旧怨吗？”
“不是，”这次回答她的是顾行轶，“凌霜根本就不认识他。”他像是在回忆当年，眉头紧紧地绞在一起。
“我们在街上遇到那个怪人，他当时喝了许多的酒，一看见凌霜，就说他是个习武的好苗子，硬要他跪下磕头拜师。”
他说着一言难尽地看了眼师父，“凌霜自是不肯，那怪人便说你不拜师我就杀了你。”
“他有病吧！”林烟烟皱眉。
“他确实有病。”师父冷笑着赞同，手上的动作却是半点没停，又一银针扎进了顾行轶的皮肤里，疼得他冷汗直流。
“爹爹，你下手轻点，要扎死人了！”
听见这声爹爹，师父又重新殷勤地笑了起来，满口答应道：“好好好。”
顾行轶继续道：“凌霜说自己宁死不屈，那怪人就真的一掌打了过来——”
林烟烟眸光微凝，“所以，你就帮他挡了这一掌！”若是让她碰见这怪老头，她非好好教教他该怎么做人。
“嗯，后来师父就来了……”
顾行轶不知想到什么苦笑了一下，师父则冷哼了声。
“爹爹，人家强迫你徒弟当他徒弟，还打伤了你徒弟的表弟，你就这么放他离开了？你未免也太怂了吧！”
看着闺女眼里不加掩饰的嫌弃之色，师父一口老血差点直接喷出来，“那我能怎么办？你真当你爹是什么武功盖世的大侠啊？”
林烟烟轻“啧”了声，表示自己对他很失望，倒没再继续毒舌下去。
确实，因为师父什么都会这一点，导致她惯性思维了，总觉得他是无所不能的。
可实际上，只要是人就会有缺陷，也会有自己不擅长的领域，就比如她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菟丝花。
虽然她足够心狠手辣，但她自身的武力值却根本不够看。
半个时辰后，施针结束，林烟烟看着那半盆黑色的血，默默神伤，她家小可怜被放了这么多血，身体真的没事吗？
师父大笔一挥写了张药方，甩进她怀里，“就按这个方子抓药，给他泡药浴，每日一次，三个月后身体里的寒毒就会彻底清除干净了。”
“哈？就这？”林烟烟扫了眼那张她一个字都没看懂的药方，默默在师父的注视下，将已到嘴边的“就这么结束了？”改成：“谢谢爹爹，爹爹辛苦了！”
师父揉了把她的脑袋，转身直接出了房间。
林烟烟斜睨着躺在榻上衣襟大敞着的顾行轶，默默动手帮他把衣带系上了。
“谢谢…”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微弱。
“不客气，你先休息吧！”林烟烟用手背抵了下他的额头，发现他体温好像比之前正常多了。
正打算转身出门将药方交给太子府的侍卫，就被他拽住了衣角，她回过头看他，“殿下，是有什么事要吩咐吗？”
他偏过脸，不敢看她的眼睛，本就白皙的指节印在她碧蓝色的纱裙上，显得更苍白了几分。
“烟…烟烟小姐，为什么想救我？”先前他就想问，可是那时候有那么多人在场，他只好暂时忍下，“是为了凌霜吗？”
他的唇角仿佛总是弯着的，林烟烟盯着他唇角的弧度看了几秒，就在顾行轶以为她不会回答放开手的一瞬，她忽然俯下身，与他面对着面，盯着他漆黑的眼眸问：“殿下觉得呢？”
一句“逾越了”就这么卡在嗓子眼里不上不下。
“我觉得…”他眯着眼轻笑了一下，“你是为了我！”
小可怜还挺自信？
林烟烟眼皮没由来地一跳，她好像又眼拙了，顾行轶这家伙根本就是个披着无辜小鹿皮的狐狸。
她啄了下他扬着的唇角，“所以，你接受了我的善意，是吗？”
“我想活着，我不想死。”
他的语气里藏着无尽的悲凉，林烟烟没死过，也从来没过过生命每天都在流失的日子，所以她并不能体会他的这种情绪。
但是她可以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