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迟疑了下,说:“我跟师叔说一下,你先去床上休息会儿。”
“好。”
月华清冷,寡淡的辉光从窗外透进来,附着一丝丝凉悠悠的凉风。
颜迟胳膊枕在脑袋后面,看着随风悠动的帷幔,听着从窗外面传过来的隐隐约约的诵经声响。
她的食指和中指曲起来,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床板。
翌日清晨,花瘦露浓,暖阳流淌。
“你看见外面围着的那群侍卫没?”
“看见了,是哪位贵人来了呀?这么大一阵仗!”
“顶头上那位啊,他来咱们寺里了!”
“顶头上那位……你是说那个杀人不眨眼的……阿弥陀佛,他他他来这儿干什么啊!”
“嘘!小声点儿!”
“不会咱寺里出事儿了吧……”
“我也不太清楚。”
颜迟拿着比她身高还长的扫帚,一边扫着地一边听着前面师兄们的谈话。怪不得她一早起来就感觉寺里气氛不大对,感觉压抑得很,原来是有大人物来了。
她扫了没多一会儿,师兄让他去扫一下西禅院,她点点头,去了西禅院。
颜迟推开禅院的门,从石阶上走下来,入了院子里。
院子不大,地面上也十分干净,方正的石板上带着年代久远的磨损痕迹。她仔细看了看,也没什么可打扫的,只有那挨着石桌的桃树底下铺了些落红,像是落了一层粉白的香雪。
颜迟三两下把花瓣扫拢,正要铲起来时,忽然听见一声嘶哑的鸣叫。她抬头,细软粉白的花朵之间,一只黑猫弓起背脊,尾巴伸直,一只爪子在掏着什么。
她眼光往它爪子伸过去的那一方看去,触及到那泥巴色的东西时,她眉峰聚起,没有半刻停顿地抬高扫把,“下来!下来!”
黑猫喵呜一声从树枝上跳下来,嗖地一下便不见了踪影。
她的目光从消失的黑猫上收回,看了看悬在枝丫边上,仿佛下一秒就要摔下来的东西,她放下扫帚,抱着粗大的树干爬了上去。
到了接近树顶的斜枝那里,她抓紧树枝,身体探过去,圆圆的小巢里,两只幼鸟紧紧靠着对方,不时地扑扇下小翅膀。她小心翼翼地把鸟窝扶正,轻轻碰了碰两只小鸟,小鸟因她的碰触而颤抖了一下,她赶忙收了手,然后再次扶了扶鸟窝,以确保鸟窝没有再掉下去的危险。正要爬下去时,余光忽然瞥见树下站了两个人。
她卡住了动作,半蜷着身体,往下看去。
穿着整洁袈裟的是方丈,方丈对面那人一身黑袍,头顶玉冠上镶嵌的宝石熠熠生辉。
颜迟看不清黑袍男子的样貌,只觉得此人气势凌厉尖锐,即使是站在高处,她也能感到那种煞气凌人的压迫感直逼上来。
脑海里蓦地响起先前在师兄那里听到的话,他就是来的那位大人物吧。
“施主,有因才有果,因果皆循环。”
黑袍男子坐了下来,他缓缓转着食指上的银环,“哦?”
“施主只需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佛祖自会宽恕——”
方丈话还没说完就被黑袍男子一下子打断,“你是说因为本王罪孽深重,所以才会这样?”
方丈持着念珠,“我佛慈悲为怀……”
“咣当!”
有什么东西被抽了出来,颜迟只觉眼前一闪,便看见方丈面前横了一把长剑。
“老秃驴,本王不是来听你废话的,你就说有没有办法!”黑袍男子站了起来,手里的剑抵在了方丈心口处。
他像是忍耐已久,仿佛下一刻就要一剑砍下去。
方丈一点儿也不显慌乱,仍平静地持着念珠。
“呵……”黑袍男子突然轻笑出声,他漫不经心地动了动剑锋,“今日天气不错,倒是个圆寂的好日子,你说是么,大师?”说着他就要用力把剑送进去。
颜迟看到这般情景,心里一慌,一下子没保持住平衡,脚一滑,整个身子往外摔了下去。
“砰!”
颜迟被摔得头晕眼花,她睁不开眼睛,只感觉自己仿佛摔在了一坨又冷又硬的铁块儿上,下巴被咯得生疼,“嘶……”,她缓了会儿神,睁开眼睛的瞬间僵住了全身。
花瓣如粉雨一般簌簌飘下,落在男人散开的长发间。男人眉骨深邃狭长,薄唇重折锋利,眼睑下方有一片浅淡的青黑。
他微微眯起眼睛,直直看着趴在他身上的她,有些苍白的脸上盛起风雨欲来的冷戾。
颜迟咽了咽口水,恰时一片花瓣落在了鼻尖,她嗅了嗅,控制不住鼻端的痒意。
“啊切!”
看到男人脸上零星的口水时,颜迟的脑中轰然一响。霎时间,四个大字出现在她眼前:吾命休矣。